清晨的天空万里无云，三月的天气是如此怡人，尽管风呼呼地吹着，空气里还透着些许凉意，但对于卡琪女巫学院夏季学期的第一天来说，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一个骑着魔法扫帚的孤独身影，闪现在清晨的鸟群中。它时而飞扑，时而俯冲，神采奕奕地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着，远远看去，早已和身边的小鸟们融为了一体。

　　那个矫健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伊瑟尔·哈罗，卡琪女巫学院最优秀的小女巫。和以往一样，伊瑟尔一定要保持自己第一个到校的纪录。

　　伊瑟尔稍稍放慢了一下飞行的速度，紧了紧扫帚后端的行李箱，刚才俯冲得实在太猛，行李的绑带都有些松了。她的小猫——夜星，被夹在行李箱和一捆大大小小的盒子当中。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夜星还有条腿没处放，一直悬在空中，不过它仍然镇定自若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学校周围绵延着几千米的树林，伊瑟尔降低了飞行高度，想从树尖上滑翔过去。现在，她已经可以看见学校了，远远的，隐没在浓密的山雾之中。看来没有人比她来得更早，伊瑟尔放心了，今年第一个到校的小女巫依然非她莫属——既然这样，从现在开始，可以慢点儿飞了。

　　不过这次回学校的路上，伊瑟尔可不像以前那样舒坦和自信，相反，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这是从未有过的。放假之前，老师们都会给小女巫们布置假期作业，今年的作业是，每个人都要准备一个假期设想。可直到这会儿，伊瑟尔还是毫无头绪，对于像她这样的优等生，绝对是头一遭。通常小女巫们的假期作业大多是查查魔咒手册，制作一些之前不敢涉足的复杂魔药什么的。可这次的作业却截然不同。哈德小姐———最严厉的年级主任，一改平日刻板的风格，破天荒地给了孩子们最大的自由，要求大家返校时带来自己最新奇最有趣的设想。

　　“我提醒你们，可不要以为这个作业很简单，只要在下学期的返校途中胡编五分钟就能草草交差！”哈德小姐在上学期的最后一天曾经警告过孩子们，“你们在这儿学习的时间也不短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的学习更加主动，最大限度地激发自己的想象力。”

　　想象力——哦，天啊，伊瑟尔最缺的就是这玩意啦——这一点始终困扰着她。可以说，这是伊瑟尔唯一的弱点。而现在，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处于最绝望的田地(特别是对她而言)，因为她现在所做的，正是哈德小姐严令禁止的———指望在回学校的路上花五分钟想出一个点子蒙混过关。

　　突然，前方的一片树丛似乎出现了一丝异样，伊瑟尔顺着方向看过去，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竟然是特比挂在一棵榉木最顶端的树杈上。伊瑟尔围着树顶转着圈儿，特比楚楚可怜地冲着她喵喵叫着，身旁还有一顶卡琪学院学生特有的尖帽，帽子尖儿有些折了，卡在一处三角枝里若隐若现。那帽子！加上那猫！还真是冤家路窄啊。错不了，那人肯定是———米尔德·哈勃。

　　“米儿？”伊瑟尔骑着扫帚在低空盘旋着，像直升机一样，下面是小特比仰望的脸，“是你在下面吗？你还好吗？”

　　那帽子往后一斜，米尔德·哈勃的脑袋冒了出来。“哦，嗨，伊瑟尔，”她说，“你可真早啊。我是想在这里歇会儿的———嗯，其实是特比不小心掉了下来，我过来救它出去，顺便歇会儿。它之前一直飞得不错，你也知道它有多害怕飞行。把它放在扫帚上真是太艰难了，也许能把它塞进猫篮里飞行，会容易得多。”

　　“你的意思是，对你而言容易得多吧，”伊瑟尔又下降了一点，绕过枝枝绊绊的树杈，停在米儿身边的一个空处，“我们夜星的飞行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从第一天开始，它就是最棒的。”

　　“嗯，”米儿不知怎么辩解，支支吾吾的，“是的，你说得没错，你从来都是最幸运的，伊瑟尔。可把特比分给我并不是我的错呀———而且它那么可爱，是一只完美的小宠物，只是它什么也不会。”

　　伊瑟尔身旁正好是一簇茂密的树丛，它们从一棵树干分支出来，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向上翻开，她小心翼翼地把扫帚和行李靠在上面。

　　“挪一下，”伊瑟尔说着，坐在了米儿身边，“那你猫篮里装的是什么？”伊瑟尔瞥了一眼猫篮，心里琢磨着里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哦———欸———没什么啦！”米儿好像难掩心底的欢喜，“只是一些不适合装进衣箱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飞行的时候猫篮正好空着，所以想着能利用起来———你应该很了解啦。对了，你的假期设想准备得怎么样了？”米儿赶紧转换了话题。

　　“哦，是啊，”伊瑟尔有些语塞，“那个假期猜想啊。嗯，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不是吗？你呢？”

　　一丝羞涩的得意不经意地从米儿脸上掠过。 “实话说，进行得挺顺利，”米儿说，“我有个特棒的点子———我觉得是我这辈子想的最棒的主意啦！为了完成我这个绝妙的猜想，我在家乡的图书馆里找到一本古老的魔咒书，那里面竟然有我需要的所有知识。那真是一本神奇的魔咒书，就这么小一本———必须得用放大镜才看得见。而且，因为没有配任何插图，所以看起来有些枯燥，不过内容可全了。对啦，我已经把那本书从头到尾抄了下来，等不

　　及要去学校和大家分享。怎么样，有兴趣吧？”

　　“哦，那到底是个什么魔咒呀？”伊瑟尔装作随意地问。

　　“呵呵，”米儿有些喜不自禁，“它并不是一个现成的咒语，是我自己组合起来的，就是让动物开口说话。不过这和把人变成动物是有区别的。虽然当人变成动物时，也可以像动物一样说话；但这个咒语完全不同，它能让大小不超过二十五厘米的小动物和人对话。不过，这是我试验过的动物大小的极限了。要知道，这个咒语配方对动物的体形要求特别严格，因为必须为特定的身材大小制作精确的配方———也就是说，每个细节都必须准确无误，所以动物的体形最好是能够达到最高值。我曾经想尝试大一点儿的动物，因为实在太期待能和特比聊聊天了。可尺寸一大，我就弄不准那些复杂的配方，所以只好放弃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二十五厘米以下的小动物都成功了———所有咒语，所有的草药，还有搭配的比例。现在，我可以和任何一种小动物，比如蟾蜍或是田鼠对话。哦，还有，这个咒语在每个小动物身上只能维持两周，两周后，就再也不能和它交谈了。很诡异，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这种咒语只能维持两周呢？”米儿的点子让伊瑟尔很好奇，“我是说，如果你只是有这样的猜想，应该不会知道结果如何。”

　　米儿神秘地咧了咧嘴。

　　“呵呵，其实呀，我已经试验过了。”米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我已经在一只鼹鼠、一只小刺猬和一只蝾螈身上做过试验，它们都没超过体形标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你，伊瑟尔，不过真希望你的猜想要比我的有趣一千倍一万倍。”

　　伊瑟尔是个很有心眼儿的孩子，她对米儿的点子大加赞赏，好像真心诚意地替米儿感到高兴。

　　“天啊，米儿，”伊瑟尔热情地说，“你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这次你赢定了。我那点子和你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对了，那只鼹鼠和刺猬都说了些什么呢？”

　　“倒没什么大事儿，”米儿认真地回忆着，“那是一只安静而害羞的刺猬，只是问了问能不能给它一小碟牛奶，然后就径自去了最近的一片花圃。那只鼹鼠却不太招人喜欢———脾气坏得很，什么事都要抱怨。等两个星期结束的时候，我真庆幸它终于只能像从前那样吱吱叫了。我注意到它俩之间的对话在两周后的中午结束了，而且不论我再怎么施咒，也无法让它们再次开口说话。接着，我又在蝾螈身上做了实验，尽管蝾螈也不太健谈———咒语也只持续了两周，所以两周的期限肯定没错。我把这些全记在这个特殊的册子里了。看，足足有十五页呢！哈德小姐要是不亲自读读那些咒语是怎么发生效力的，肯定不会相信。”说着，米儿掏出一本整洁的蓝色小册子。

　　和伊瑟尔这样坐在树上说话，看上去似乎很平常，很愉快，米儿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知道在这之前，两个女孩每次说话，说不到两分钟，准会吵起来。

　　“时间不早啦，”米儿说着，把小蓝本重新放回书包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们这就出发吧，不然枉费我们这么早来啦。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伊瑟尔。真不好意思，这次我的确觉得挺骄傲的。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

　　“的确名副其实，”伊瑟尔回答，依旧保持着微笑，“这真是个绝好的点子。我真希望是我自己想到的。”

　　就在两人一面顺着树枝向上爬，一面收拾自己的行李和小猫时，伊瑟尔突然身子一歪，碰到了米儿那不堪重负的书包。这次，米儿依旧没把行李拴好，包里的书啊，本子啊，像瀑布似的，从树枝间倾泻而出。祸不单行，米儿的铅笔盒也被砸开了，整整二十支崭新的、削得尖尖的彩色铅笔叮叮当当地从树上散落下去，在茂密的枝蔓间弹来弹去。

　　“噢！不！”米儿大叫一声，特比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朝更远的树上跑开了。

　　“别担心，米儿，”伊瑟尔表现得很热心，“你去找特比，我来帮你把所有东西捡回来。”

　　伊瑟尔说完就往树下爬，费了不少劲才捡回一些纸片和铅笔，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回书包里。

　　“我真的很抱歉不能和你一起捡东西，”米儿说，“我得牢牢地把特比抓住，不然它很有可能会掉下去，那样我就再也找不到它了。那个，所有东西都捡到了吗？”

　　“差不多了！”伊瑟尔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到了大树底下，“到底有多少支彩色铅笔呀？”

　　“二十支！”米儿回答。

　　“不会吧！”伊瑟尔吃了一惊，“它们落得到处都是！”

　　好几分钟过去了，米儿依稀能听见伊瑟尔在树底忙活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接着突然安静了下来。“你还好吗，伊瑟尔？”米儿问，紧紧地攥着还在挣扎的特比。

　　“我很好！”伊瑟尔说，“找到最后一支了———红色的铅笔！我这就上来！”

　　伊瑟尔又重新出现在树枝中，肩上挎着米儿的背包。米儿清楚地看见，书包满满当当的，心爱的蓝色小本就夹在书和练习本当中，很显眼。伊瑟尔麻利地把所有东西用带子捆得结结实实的，整整齐齐地放进了包里，轻轻地拍了拍，说：“出发吧！”接着把书包递给了米儿，仿佛十分乐意为米儿帮忙。

　　“太谢谢你了，伊瑟尔，”米儿说，“这学期的开头可真不错，对吧？”

　　“这才刚开始呢！”伊瑟尔说，“来吧，咱们可得快点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