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裴九的农舍就可以看到村东头的曹家大院。这曹家的主人曹鹤仙是个博士，平日教授一班学生，很是得到村里人的尊敬。

　　狄仁杰来到曹家，门口有个小书童看到狄仁杰，赶紧跑进去通报。一会儿，一位长

须白发的老者出来了。

　　“小民曹鹤仙拜见大人。”这位老者就是曹家大院的主人，也是曹英的爹。

　　“今日您的女婿顾孟平报官，您女儿曹英失踪几日，本官想来了解情况。”狄仁杰开门见山。

　　“大人，请里面坐。”说着，曹鹤仙将狄仁杰领进了后院，并吩咐下人倒茶上点心。狄仁杰本想说不必这么客气，但转念一想这曹先生可是博士，可能平时礼尚已成习惯。于是，狄仁杰便在后院的石凳坐下，边品着上好的茶水，边与曹先生聊天。

　　“唉，小女糊涂，自作自受。”曹鹤仙突然平静地说。

　　“曹先生此话从何说起呢？”狄仁杰不解地问道。

　　“小女半月前嫁给了顾孟平，全是听了两个媒婆的唆使，我一向都不问家事，她要嫁也由得她了。”曹鹤仙说。

　　“那曹小姐与村西头的范公子认识吗？”狄仁杰问。

　　“小民不清楚，可能平时见过面吧。我与范家素无来往。”曹鹤仙回答。

　　“那这方丝帕是曹小姐的吗？”狄仁杰从衣袖中掏出在裴九家拾到的手帕。

　　“正是小女的。”曹鹤仙看到女儿的手帕竟然没有丝毫动容，很镇静地回答。

　　“明天上午，衙门将审理顾孟平的夫人，也就是曹英小姐失踪一案，请曹先生到堂听审。”狄仁杰起身告辞。

　　出了曹家的门院，一位年约十七八岁光景的美少年迎了过来。

　　“大人，曹英是我的姐姐，希望大人能快快找到她。”说话的是曹英的弟弟曹文。

　　狄仁杰想：曹英的弟弟肯定心里十分内疚，那天如果多送姐姐一程，姐姐说不定就不会失踪。

　　“曹文，你姐姐最近有什么异常吗？”狄仁杰问。

　　“唉，姐姐真是命苦，正值美少年华，却偏偏要嫁给那个跛腿的老头，都是父亲强作主。我看姐姐自从出嫁后，就从来没有笑过，这次回娘家，也是愁眉苦脸的。”曹文说。

　　“你姐姐和隔壁田庄的范仲有来往吗？”狄仁杰问。

　　“好像没什么来往，最多平时碰见了点一下头而已。我姐姐和叶守本的公子倒是来往很密切，看得出姐姐很喜欢那个叶公子，可偏偏父亲要她嫁给姓顾的。”曹文继续说。

　　“哦。”狄仁杰嘴巴说着，心里却犯嘀咕，怎么关于曹英与顾孟平的婚事，这两父子说词这么不同呢？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这个曹文想来是个纯良少年，不会说谎，那么曹先生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他想掩盖什么事实？狄仁杰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你姐姐失踪一事，本官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你如果还有什么线索，请尽快告诉我们。”说完，狄仁杰骑马飞奔而去。

　　狄仁杰本来想急着赶回县衙，突然想起刚才在曹家的后院与曹先生闲谈的时候，曹先生总是望着东面，狄仁杰当时看到了一座古庙的一角。莫非那座古庙里有名堂？这个念头一钻进狄仁杰的脑袋里，他立刻掉转马头，直奔古庙而去。

　　一杯茶的工夫就来到了古庙，然而狄仁杰非常失望，这是一座破落的寺庙，残垣断瓦，已经没有任何香火了。看来是流浪汉的避难所，因为狄仁杰发现虽然里面没有一个僧侣，但是门栏却没有结网，里面虽然杂乱不堪，但却不是尘封的样子。

　　突然狄仁杰在一座佛像的脚下，发现了许多僧侣用的禅杖，如果只有一两根禅杖，狄仁杰不会疑心什么，可能就是以前的和尚留下来的，但是却有数根之多，这不得不让狄仁杰感到惊奇了。狄仁杰拿起一根仔细瞧了瞧，发现它们与普通禅杖并无两样。狄仁杰放下禅杖准备离开。

　　刚跨出寺庙的门两步，狄仁杰想想觉得不甘心，又折回去，拿了一根禅杖，便匆匆上马向西飞驰而去。

　　12

　　回到衙门，已是晚饭时分，吃过晚饭后的狄仁杰照旧在书房里，边喝茶，边思索。这是他的习惯，将发生的事重新在头脑中放一遍，抓住当时忽略的瞬间。洪亮已将一份厚厚的卷宗交给狄仁杰，看来，洪亮又询问了裴九父女，并且得到了新的线索。

　　果然，刚才在裴九农舍里的时候，竟然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范仲的随从吴山。当日，他是随着范仲与那女子一起到裴九的农舍住宿的，但是第二天裴九发现凶案的时候，只发现范仲和那女子的尸体，并未发现吴山的，而且范仲的包裹与行囊，还有马，全都不见了，包括曹英的那匹额头有白斑的马也不见了。

　　难道是吴山为了财物而起了杀心？狄仁杰看着那份卷宗思索着。

　　“将裴九父女叫到我书房来，我有话想问问。”狄仁杰吩咐道。

　　一会儿，乔泰便押着裴九与淑娘来到了书房。

　　“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肯定是那个吴山，要不然怎么财物和马还有吴山一块都消失了呢？”裴九急切地说。

　　“嗯。我爹不会杀人的。”淑娘也连连点头。

　　在淑娘低头的一刹那，狄仁杰突然感觉她头上有什么东西很眼熟，仔细一看，她头上的发簪竟然与今天在农舍西厢房里拾到的牛角发簪一模一样。

　　“这个发簪你认识吗？”狄仁杰从衣袖中拿出那支发簪问淑娘。

　　“大人怎么会有这个？”淑娘看到发簪，眼中突然闪出异样的光彩。

　　“那这支发簪是你的吗？”狄仁杰问。

　　“我想过几天就会是我的，是阿广答应特意为我做的。”淑娘甜蜜地说，“阿广以前送了我一支牛角发簪，我很喜欢，阿广就答应再给我做一支。上个月他就告诉我，过几天就将牛角发簪给我。”

　　“阿广是什么人？”狄仁杰突然一惊。

　　“那个阿广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地痞，成天无所事事，小偷小摸，就会耍些伎俩迷惑年轻无知的姑娘。”裴九一边说一边恨恨地看着淑娘。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广对我很好。”淑娘急急地辩解。

　　“你和阿广私订终身了？”狄仁杰直直地问。

　　“嗯。”淑娘害羞地点点头，“因为我爹不喜欢他，所以他只能半夜从窗户爬到我的房间里与我幽会。”

　　“你……”裴九听到这话气得眼睛直往上瞪。

　　“爹，阿广对我是真心的，您就不要反对了。”淑娘央求着裴九。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有一次听到他说要一刀砍断你的脖子，那么凶恶的话都说出来了，会是什么好人呢？”裴九大声地说道，似乎忘了这是在县令大人的书房，以为还在自己的农舍里。

　　“那他是说笑的，他说如果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就会用刀割断我的脖子。”淑娘也急了。

　　听到这里，狄仁杰心里已经明白七八分了。

　　吩咐裴九与淑娘退下后，狄仁杰下了一道命令，全力捉拿阿广与吴山。

　　“大人，为什么要捉拿阿广？虽然这个阿广平日里无恶不作，不是个正人君子，但是范仲这起案件，很显然是吴山做的，阿广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洪亮不解地问。

　　“在裴九家行凶不是吴山。你想想看，这吴山如果要下手抢劫范仲的钱财，为何不在半路上动手，反而在裴九家里，这是不可能的地方之一，还有那个伤口是镰刀所致，吴山用惯了刀与剑，根本就不善于用镰刀，这是第二个不可能。不过，至于吴山为什么会逃匿，估计是他半夜起来，发现主人范仲已身亡，一时起了贪念，所以偷偷劫了财物和马，逃走了。”狄仁杰微笑着说道。

　　“那么大人如何断定阿广是凶手呢？”洪亮还是心存疑惑。

　　“就凭那支牛角发簪。我在淑娘房间里拾到的牛角发簪就是阿广半夜杀人后，翻窗潜逃时慌乱中不小心掉落的。他与淑娘姑娘相好，经常夜晚翻窗与淑娘相会，但是十四日那晚，他摸黑翻进窗，却发现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他一定以为淑娘另寻新欢，所以一时怒起，操起窗台下的一把镰刀朝那男女砍去。唉，床上的范仲与曹英就成了刀下之鬼了，真是冤枉。”狄仁杰长叹一口气。

　　“大人，今天白云寺的慧本已来辨认过尸体，认出那和尚是白云寺的智海。”洪亮疑惑地说，“不知那智海和尚半夜怎么突然跑到那后山去了，怎么无缘无故就死了。”

　　“更奇怪的是，怎么妇人的尸体换成了智海的尸体，莫非那妇人还没死？”狄仁杰自言自语道，“从那匹白斑的马，还有丝帕来看，那个与范仲一起同宿的女子是曹英无疑。”突然，狄仁杰想到那后山，离曹家大院很近，离那个废弃的古庙也不远，难道那曹英并没有死，就躲藏在曹家或是那个古庙里。

　　“洪亮，明天让乔泰与马荣到石碑村附近的古庙走一趟。”狄仁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