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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县衙出来，狄仁杰又匆匆返回沼泽地，将衣服给尸体穿上，将那个写有姓名的信封揣在刚穿上的衣服里，又将尸体挪到路边，好让明天一早有过路人认出，然后报衙门，这样，滕侃的夫人就不用躺在这冷冰冰的沼泽地里了。

　　等狄仁杰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凌晨了，看来忙活了大半夜。

　　狄仁杰回到凤凰酒店时，乔泰还未睡下。

　　狄仁杰便将尸体的情况，与滕侃所说的话告诉了乔泰。

　　听完狄仁杰的叙述，乔泰说：“这滕侃夫人冰雪聪明，才慧过人，没想到竟然死在自己亲爱的丈夫手中。”

　　“也不一定是滕侃杀害的，我觉得……”狄仁杰正准备说说他的想法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乔泰把门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便钻了进来，原来又是坤山。

　　“怎么样，我找的地方不错吧，救了你们两条命。”坤山进门得意地说。

　　“既然大家都是同一条道上的，我现在有一桩买卖，想和你们一起做。我仔细对你们进行了考察，发现你们的武功可以胜任这桩买卖。我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你们只需要做余下的一点没有风险的事情，就能得到一份丰厚的报酬。”坤山奸笑着说。

　　“说仔细点。”狄仁杰冷冷地说。

　　“我手中弄到一本冷虔的账本。这冷虔是本城一家有名的柜坊的掌柜。他是柯兴元财务上的合伙人。我对财务的花样也知道一些，我很快发现那账本上有冷虔在过去的两年里怎样通过伪造账目欺骗老柯的秘密记录。他用卑劣的手法从老柯那里弄到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钱财。大约有一千两金子！”

　　“那么，你怎么知道这账本有鬼呢？”狄仁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坤山厉声说。

　　“不，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能和你合作呢？”狄仁杰说道。

　　坤山多疑地看了狄仁杰。

　　坤山阴险地笑了一声：“既然你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今天我索性全告诉你。我到柯家去过好几次，当然他是不知道的。我弄开了他的银柜，发现有二百两金子——现在这当然归了我。我把他藏在银柜里的账单、票据、合同、契书细细推敲琢磨，终于弄明白了冷虔那账本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狄仁杰说。

　　坤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片，小心地把它平摊在桌上。用他那细长的食指轻轻地点着那张纸，继续说道：“这一页是我从那账本上撕下来的。明天早上你们俩去拜访一下冷虔，把这张纸给他看看，告诉他你们掌握了所有的情况。然后，你们叫他开两张空着名字的批子，一张开六百五十两金子，另一张开五十两金子。他出这点血之后，还能得三百两。当然我非常想把整笔钱都弄到手，可是这玩意取得成功的秘诀却是给别人留下一条活路，使他不至于狗急跳墙。那张六百五十两的批子归我，五十两的归你们。不花力气能赚五十两金子。这还不算是一笔便宜的买卖吗？”

　　狄仁杰锐利的眼光盯着坤山，将那张纸拿来放进自己的衣袖里，说道：“这确是一桩好买卖。可是应该彼此无欺，南北拆账。老实说我现在不需要你和什么账本照样可以去讹诈冷虔。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将所有这一千两金子都装进自己的腰包呢？”

　　坤山恶狠狠地瞅着狄仁杰的脸，好半天，终于让步了：“好，就这么办吧，南北拆账，一人三百五十两！”

　　“一言为定。”狄仁杰踌躇满志地说，“明天早上我就去拜访冷虔。你就等着收钱吧。”

　　坤山走后，狄仁杰吩咐乔泰找来笔墨和纸，他要写些东西。他首先以牟平县令的身份写封信给仵作，要仵作明天赶到四羊村验尸，这样他就不会检验滕夫人的尸体，也不会发现滕夫人被人强奸的事实了。写完后，装入滕县令的官府封套交给乔泰，让他明早送给当铺的掌柜，也就是牟平县的仵作。

　　做完这一切，天都快亮了。

　　10

　　狄仁杰稍作休息便起来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拜访冷虔。要搞清楚坤山所说的是不是实情。这冷虔的柜坊在牟平县热闹的街区，临街门面，很容易找。狄仁杰进去时，有十来个伙计在忙碌着点货，记账。

　　“请找一下你们的冷掌柜。我们沈先生想和冷掌柜合作做买卖。”乔泰对一个迎出来的伙计说，递上了狄仁杰的名号“福源商号沈墨”。

　　伙计拿着狄仁杰的帖子进去通报了，一会便出来，请狄仁杰他们到二楼的书房商谈。跟着伙计，狄仁杰来到了二楼书房，只见冷虔一身白衣，还戴着重孝，面色苍白，看来其弟冷德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

　　狄仁杰打量着这间书房，家具摆设与一般大富人家没有两样，只不过书房正中的一幅画吸引了狄仁杰的注意。画面是一簇洁白安宁的莲花盛开在碧绿的池塘里。还有一首题诗，诗的落款是“愚弟冷德草于孤蒲山庄”。昨天在衙门听旁人说，冷德风流俊俏，只可惜身体羸弱，半月前死于肺痨病。

　　坐定后，不等冷虔询问，狄仁杰便说：“我也不拐弯抹角，此次来找冷掌柜是因为有一笔一千两的账务要与您结清。”说完，狄仁杰从衣袖里拿出坤山给他的那张纸。

　　冷虔一看见那张纸，面色更加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了下来，端着茶杯的双手也颤抖起来，双眼充满了恐惧。

　　“明人不说暗话，这只是其中的一张，我手里有一本特殊的账本，是关于你……”狄仁杰盯着冷虔说。

　　“你从哪里得到账本的？”冷虔问。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管拿出这一千两中的七成，我们三七分账。”狄仁杰说。

　　“你这是讹诈我，我要去告你。”冷虔狠狠地说。

　　“你敢吗？你敢将这账本公开吗？”狄仁杰冷冷地说。

　　冷虔一下子瘫在座椅上，无力地说：“给你七百两金子也可以，但是你必须告诉我那个装册子的信封是封口了还是已经开封了？”

　　狄仁杰一时顿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个账本是怎么来的，更加不知道信封是不是开启了。但是现在不能露出马脚，于是狄仁杰随口说：“当时没注意仔细看，应该是没有开封。”

　　冷虔听后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至少老柯不是因为知道我背叛了他而自杀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狄仁杰见这件事竟然与老柯的死有关，急急地问。

　　冷虔慢慢说道：“老柯设宴请我去喝酒那天，我将一包他需要复核的字据装在信封里带给他，酒吃到一半，就是老柯发病前我才想起给他，但是，我却将装着自己账本的另一个信封递给了他。那个账本我是随身带着的。后来老柯回房去了，然后就……”

　　冷虔继续痛苦地说：“我一直担心他在房间里拆了信封，发现他最忠实的合伙人，就是我，欺骗了他，所以绝望投河自杀。最近几日，我一直心生愧疚，无法安眠。”

　　“既然这样，这笔钱你分点给我们也无可非议，现在那笔钱在哪？”狄仁杰问。

　　“我全存在天雨金市，一直都没取出。”冷虔说。

　　“那么，请你给这家天雨金市开两张三百五十两金子的批子，签字画押，留空着领取人的名字。”

　　冷虔从抽屉里取出两张批子，批子上已盖有他的私章。他在批子上填写好数目，又签了字。

　　11

　　从冷虔的柜坊出来，狄仁杰写了张便条盖了私章让乔泰交给滕侃县令，便条上写的是“迅速抓捕冷虔，此人与柯兴元的死有关”。

　　乔泰火速赶往衙门，而狄仁杰则直接回了凤凰酒店。

　　刚回到凤凰酒店，排军正在喝早茶，正等着狄仁杰告诉他昨天晚上检查沼泽地里女尸的情况。

　　见到排军，狄仁杰从衣袖里取出那耳环和手镯，说：“被杀的是位阔太太，这是从她身上摘下来的。”

　　“排军，听说县令老爷的太太被杀了，尸体在沼泽地里发现了。”正在这时，一个小乞丐进来向排军报告情况。

　　“哦，这么说，这首饰是县令老爷的太太身上的，难怪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货色。”排军顿时来了兴趣，“我们要赶快查出谁是凶手，趁机讹诈一笔，也警告凶手不要在此地杀人放肆。”

　　“可这凶手上哪去找呢？我们现在全无头绪，连县令夫人平时到哪去，与哪些人接触都不知道呢？”狄仁杰故意问道。

　　“肯定是这位太太的情人下的手，这些富太太一般都有情人的。我手下兄弟那么多，把这两件珍贵的首饰给他们认认，看他们是否在哪里见过，这耳环和手镯这么罕见，如果兄弟们见过，肯定不会忘记的。”排军说。

　　“这恐怕机会很渺茫吧？乞丐难道专门去记夫人们的首饰吗？”狄仁杰问。

　　“胡子哥，你放心，我手下的兄弟们就是干着乞讨的活，注意的就是贵妇人身上的首饰，由此判定可以讨到多少钱。这是他们天生的本事。”排军得意地说。

　　“那好，我们等兄弟们的消息。”狄仁杰说。

　　排军办事真有效率，狄仁杰刚开始喝第二杯茶，好消息就来了。一位满脸皱纹、浑身破烂的老乞丐颤悠悠地走到跟前说他曾经看见过一个女人戴着这副耳环。

　　“我在街尾的一个行院里两次看见过这副耳环，那个女人蒙着纱巾，我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认得这副耳环，一看就是贵重的宝物。”老乞丐咧着满口黑牙笑着，似乎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这行院一般都是偷情男女私会的地方，地点隐秘，不易被发现。”一旁的艳香补充着。

　　“我绝对不会认错，因为那个妇人真是阔气，我记得很清楚。当我上前乞讨的时候，她对旁边的一位年轻男人说：我看可怜。就让那男人赏了我十个铜板。那个年轻人面色绯红，像喝了酒一样。”老乞丐又笑开了。

　　排除了牟平县还有第二个女人有这副耳环，看来排军的话真没有错，县令太太真有个秘密的情人。

　　看来，去一趟行院是必需的。也许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情况。

　　狄仁杰对排军说：“我去老乞丐所说的那间行院看看，麻烦你画一个去那里的路线图。”

　　“哈哈，你一个人去那里，里面的老鸨不会让你进的。”排军笑道。

　　“让艳香陪你去，你们假装是到那里去开房私会的男女。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排军建议。狄仁杰犹豫片刻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