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昨天是皮皮最有“成就感”的一天。首先，他觉得自己懂得了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别人的感受；其次，他觉得自己基本猜对了关永川心里在想什么——他其实希望有朋友，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皮皮很自豪自己很可能会成为关永川的第一个朋友！

　　花花昨晚把皮皮的“壮举”告诉爸爸，爸爸点头笑：“娃做得对嘛！”吃晚饭的时候，爸爸说明天开始摘啤酒花了，问皮皮和花花去不去。

　　“摘什么花？花开得好好的，干吗要摘了啊？”皮皮一边吸溜面条一边问。

　　“是啤酒花，用来做啤酒的，你们城里人不是最爱喝啤酒吗？”爸爸说。

　　“啊？啤酒是用啤酒花做的啊？要去，要去，我要去！”皮皮觉得这个特新鲜。

　　“去摘啤酒花，连队上给每家都下了任务的哦！小孩一天要摘12公斤，你们能行吗？”

　　皮皮对“12公斤”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数字不大，所以连声说“好好好”，生怕不让他去。

　　今天一大早，全家都起床了，早饭依然是面糊糊和

　　一路上，皮皮看见好多人都拿着小板凳，带着草帽，手里提着馒头和水，朝着种啤酒花的地里去了。大家看到人群里这个细皮白肉的城里娃，也都觉得挺稀奇，都在悄悄议论：他也能摘啤酒花？

　　走了40多分钟的路，好不容易来到了啤酒花地边。皮皮觉得这里好像一个大的葡萄园哦！啤酒花像葡萄似的一串一串结在藤下，人们就坐在两拢地中间的凹槽里，把砍下来的啤酒花藤堆在面前，然后用手揪下一朵朵的绿色啤酒花，放进大的尼龙口袋里。

　　皮皮一看，这活儿难度不大，准没有问题。

　　皮皮和花花找了一个小斜坡挨着爸爸坐下来，妈妈去领装啤酒花的口袋。爸爸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他只能摸索着慢慢摘。皮皮和花花年龄又小，妈妈就成了当然的主力，她一个人要完成两三个人的工作量，所以她动作特别利索，没一会儿就拿来了口袋，给每人发了一个。摘啤酒花活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皮皮觉得啤酒花干干的、软软的，捏在手里感觉好玩极了。他和花花约好了，比赛看谁摘得快。刚数完“一、二、三”，两个人就使劲地挥动手臂摘起花来。

　　藤条搭起的绿阴下，满满的都是人，大人们普遍比较专一、快速地摘花，偶尔说上两句笑话。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多数是把摘啤酒花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一上来就努着劲地比谁快。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的手臂就酸了，动作也慢下来，紧接着他们就该哼哼唧唧“磨洋工”了。有人开始一会儿说手疼，一会儿说腿疼，一会儿说口渴，一会儿又说肚子饿，就想提前把中午饭吃了。

　　大一些的孩子，就没有这种优待了，他们必须和大人一样多摘、快摘，否则根本就无法完成十几公斤的任务。

　　要说欧皮皮，也算是摘啤酒花的孩子队伍里年龄偏大的，可是他所有的“症状”都和别人家的“小不点儿”差不多。刚开始和花花比赛的时候，恨不能把浑身的劲都使在手上，一大把一大把地往下拽花，只坚持了一小会儿，他就明显感觉自己体力不支了。手指就像鸡爪抽筋了似的，一点也不听使唤。皮皮的动作渐渐慢下来。

　　他看看旁边的妈妈，口袋都快满了；就连眼睛不好的爸爸，也比他摘得多；再看他旁边的花花，也比自己强多了，她嘴里数着“1、2、3、4、5、6、7、7、6、5、4、3、2、1”，一直保持均匀的节奏一朵朵往下摘花，毕竟是训练有素啊！

　　“娃，你累了就歇一会儿吧。”妈妈一边飞快地摘花，一边对皮皮说。

　　“谁说我累了？不累！不累！”皮皮永远也改不了嘴硬的毛病。他甩了甩手，又开始新一轮的奋战。

　　时间快到中午了，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把装满了花的口袋拿到一旁的过秤处去过秤了。蛋蛋妈第二个口袋也快要装满了。皮皮看着自己的半袋子啤酒花，歪头开始琢磨起这个装花的口袋来，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这个口袋比别人的大！

　　不过，皮皮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自己的口袋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之处，无奈只得继续摘花。这时，皮皮转头一看，花花的口袋也快满了，他顿时着急了，悄悄地拽了拽花花的衣角：

　　“花花，花花，等等我。”

　　“啊？你说啥？”

　　“嘘——小点儿声！你慢点摘，等等我！”皮皮边说，边冲着花花眨眼睛。

　　“哦……哦！”花花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不过她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等皮皮。

　　皮皮的如意算盘，花花怎么会明白呢？有了花花这个陪衬，皮皮的“慢动作”就显得不那么突出了。花花把自己坐的地方挪了挪，凑近皮皮的口袋，她准备给皮皮最直接的支援——直接把摘的花放进皮皮的口袋！

　　皮皮边摘着花，边打量着面前这个黑妹妹。她既朴实又天真，黑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她那么爱她的哥哥蛋蛋，那么心疼他哥哥的课桌。一提到他那个上过学、并且成绩优秀的哥哥，她就那么自豪！她热情、聪明，如果她上学的话，应该上三年级了，她成绩一定会很好！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因为家里没有钱而无法上学，真让人难过。

　　有了花花的帮忙，皮皮的口袋一会儿就鼓了起来，装了八分满，皮皮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想立刻知道自己辛苦了几个小时，到底摘了多少啤酒花！

　　皮皮和花花拖着自己的口袋，来到过秤的地方。

　　“两公斤半！”过秤处的大叔称完，做了个登记，又给了皮皮一个空口袋。

　　“这么大一口袋，才两公斤半？”皮皮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努力了一个上午，才完成总任务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这是啤酒花，不是啤酒瓶！哈哈！”大叔笑起来。

　　皮皮悻悻地拖着空口袋走回去了。

　　“娃，快来吃上两口馍馍，可把你累坏了啊！”爸爸从塑料袋里摸出一个馒头递给皮皮。可能是一上午的劳动消耗体力太大，皮皮这会儿正饿得心慌，拿过馒头就往嘴里塞。嘿！这馒头怎么这么好吃啊！以前皮皮从来没觉得馒头嚼在嘴里居然是有甜味的！

　　皮皮正在狼吞虎咽大馒头呢，妈妈从她的衣兜里拿出来一个

　　皮皮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独吞西红柿，就掰了一半给花花，花花说什么也不肯吃。皮皮只好带着些许愧疚，把整个西红柿给消灭了。皮皮再一次惊叹——原来馒头就西红柿是这么好吃啊！！

　　在地里吃完了午饭，皮皮的眼皮开始打架了，头不住地往前打着点儿，最后终于斜靠在水泥桩子上睡着了。等他迷迷糊糊睡去，又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太阳都已经变夕阳了！旁边的人看见欧皮皮大梦初醒的样子，都呵呵笑起来。皮皮赶紧坐正，做出要摘啤酒花的姿势。花花笑着说：

　　“皮皮哥把口水擦干了再摘吧！”

　　“啊？口水？”皮皮一把摸在下巴上，黏黏糊糊的梦口水摸得一手都是。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花花，我睡了多长时间？你这是第几袋了？”

　　“我这是第四袋了！妈妈第一个完成，她现在在帮你摘呢！”

　　皮皮的脸“唰”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来啤酒花地的路上，他听别人说，各家要是完不成规定的任务，是要罚款的！要是因为自己拖累了家里人，那真是罪人了！

　　想到这里，皮皮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很专注地开始摘起花来。无奈夕阳下山的速度远比欧皮皮摘啤酒花的速度快，周围其他的人渐渐变少了，他们都完成了今天的摘花任务回家去了，妈妈一直埋头不说话，快速地摘着花，皮皮的心越发地不安起来！

　　“嘭！”

　　就在皮皮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突然，一个装满了啤酒花的袋子从天而降，落在了欧皮皮的面前！

　　皮皮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定了定眼神一看，才发现口袋后面站着一个人——关永川！

　　“你……我……”皮皮指了指关永川，又指了指自己，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知道你干活不行，拿这个去过秤吧！”关永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啤酒花地的尽头，皮皮还在愣神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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