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在第二节布克先生的数学课上,我在单元测验中作弊了。之后,我难过得都吃不下午饭,一直在想这件事。
一放学,我就直奔回家,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躺在地板上,想着是马上就离家出走好呢,还是晚饭后再走。我真希望自己已经死掉了。
我这次作弊甚至不是临时起意的。
昨天,布克先生宣布将要进行单元测验,如果谁没有考及格,就得星期六来学校补考,尤其是我。因为我上次测验就没有通过。像以往一样,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你可以想象我有多么“喜欢”布克先生。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好好复习的,因为我想证明给他看我其实很聪明。实际上,我是挺聪明的——除了数学——但只要我能记住乘法表,就没有问题了。总之,我要先收拾好桌子,再好好复习功课,因为桌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我正准备学习的时候,尼克带着我们家新买的兔子走了进来,兔子跳到我的桌上,把识字卡弄得满地都是。
我大声叫妈妈过来帮我收拾,但夏洛特跟往常一样正在哭,于是妈妈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能自己做了,她还说了一大堆妈妈们常说的话。我妈妈就是那种人,能把你的一个错说上三十年,好像你天天都犯同样的错。她这样,真把我逼疯了。
后来,我和尼克把兔子拎了出去,可是,菲利普又进来了,还带着隔壁的马丁。没多久,就开饭了。吃完晚饭,爸爸说如果我已经做完了作业,就可以看一个特别的电视节目。
我当然说我已经做完了作业。
这就是我撒谎的开始。对爸爸撒了谎,我感到难受,所以根本没有心情看电视。我猜他知道我在撒谎,但因为极度失望,使他不愿意说穿而已。
我们家的家规并不严。马丁的妈妈要求他任何时候都要穿得整整齐齐,我的朋友内森必须在学校表现得出类拔萃,安迪家的家规多如牛毛,光是记住那些家规就能让他发疯。我父母并不费心思去订一大堆家规,但在我们家有一条必须遵守:大家都必须说真话,即便是坏事。当然,大多数时候撒谎都是因为坏事。你可以想象得到,我怎么能有心情看那个电视节目?
等我起身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九点了。现在再复习单元测试的内容已经太晚了,于是我关了灯,躺在床上,想好了明天在布克先生的数学课上,不会乘八和乘九的口诀该怎么办。
所以你看,说到底,我作弊是计划好的。
但在深夜,想着布克先生——他能让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害怕,甚至包括我爸爸。于是,作弊就好像是明智之举了。即使想到我父母那套要说实话的大道理,作弊也没有那么坏。
我像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去上学,装做一切都很好。没有引起任何人,甚至布克先生的怀疑。我坐在斯坦利·布鲁姆旁边——他在数学方面聪明得让人嫉妒。我时不时地偷看他的考卷,抄下答案。那很容易。事实上,在以前的每一次测验中,我都得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答案,因为我俩的桌子实在是靠得太近了。
今天早晨我就是这么做的。简单得很,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我的胃难受得像翻江倒海。我想去死。
事实上,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冷静地做出这一切。我开始对自己感到疑惑——真正的疑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从商店偷东西,或者故意伤害他人,或者犯下其他我现在无法想象的恶劣行径。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坏到根儿上了。
我从来不像尼克,他是世界上人人喜欢的孩子。我脾气不好,倔强,还很喜欢争论。有的时候,我会大发脾气,但大多数时候,我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通常,我学习努力,我替朋友们出头,我讲实话。总的来讲,我对自己还算满意——除了我希望自己篮球能打得更好些。
现在,我突然间变成了罪犯。难以置信的是,我还是个小男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次愚蠢的数学测验。
躺在卧室的地板上,我开始想,也许我本来就很坏,这次数学测验只是根导火线。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说实话了。
当妈妈来叫我下楼吃晚饭时,我告诉她说,我病了。她不太相信,但还是安顿我躺下。在初冬的黑暗中,我躺在那里,想着接下去我会干出什么样的傻事来。这时,爸爸走了进来,坐在我床边。
“怎么啦?”他问道。
“我胃疼。”我回答道。好在,天很黑,我看不见他的脸。
“没什么事吗?”
“没有。”
“你妈妈说你从学校一回来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我在学校时就觉得不舒服。”
“她觉得你今天一定碰上了什么不对劲的事。”
这就是我妈妈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方。她总是知道我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就好像我脑子里的东西都能被她翻出来似的。
“好吧。”爸爸说。我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我。
“我的胃不太舒服。”我搪塞道。
“那好吧。”他说着,拍拍我的腿,站了起来。
正当他要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竟用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声音叫住了他。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到底怎么了?”他大声问道,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就这样,我告诉他我数学测验作弊了。说实话,连我自己也觉得惊讶,我根本没打算告诉他真相。
他一开始并没说什么,这更让我难受。如果他打我,我反倒会觉得好受些。什么都不说简直能让人发疯。
然后,他说:“你必须打电话给布克先生。”
我可不想这么做。
“现在?”我惊讶地问道。
“现在。”说着,他打开灯,掀去了我的被子。
“我不打。”我说。
但我还是给布克先生打了电话,可能把他吵醒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甚至把考试前一天我就打算作弊也说了。他叫我星期六去参加另一场测验,我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我十分感谢他能理解。他的口气并不和蔼,但绝对没有发脾气。
“今天,我以为自己变成了罪犯。”爸爸关灯时,我对他说。
我爸爸有时候道晚安时会亲我一下,有时候不会。我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亲我,什么时候不亲,但今天晚上,他亲了我。
声明:新浪网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