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想象力有时让人吃惊，不理解的，会说孩子在胡言乱语：理解的，会高叫孩子是天才。

　　幻想的乐趣

　　在Leo出生之前，我曾读过一本儿童教育书，有句话让我至今不忘：“千万别粗暴地对孩子说：瞧你胡说什么？飞机怎么会有鸟的翅膀？这等于在扼杀孩子的想象力。”其实，你去观察孩子，会长很多从大人身上得不到的见识，而比起孩子来，大人反倒会相形见绌起来。

　　有一天Leo用力地在地板上跺脚，把地板跺得啪啪直响，并诡谲地问：“妈妈，你听见我的鞋底有特别的响声了吗?”“什么响声？”我傻呆呆地看他。他期待的目光让我立即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我们不是刚刚从足球场上回来吗？我刚才还特意让他看了一个在场边作准备活动的球员是怎么用他带钉子的鞋子在水泥地上走得咯吱咯吱响的。这会儿，Leo正在跟我在家里他假想的球场上踢球。所以，他已经想象着自己是怎样的一个标准球员，不，是守门员。“宝贝儿，我知道那是你的鞋在响。”我赶紧说。“为什么呢？”他有些满意地明知故问。“因为你的鞋是踢球的鞋，底下有钉子。”我直视他期待的目光。“那你的鞋响吗？”他这次问我。“我是不好的足球运动员，我没有带钉子的鞋。”我知道这是他比较想要的回答。他得意地笑了，然后接着问：“那你说我戴手套了吗？”这次我不再是傻子了，他是守门员，自然要戴。我说：“当然！”“那么你戴手套了吗？”他又问。“没有，只有你是守门员，我没有手套。”现在他放心了。开始用他极准的脚法冲着我踢过球来，我连忙挡住，踢进他的网里。他摔了一跤，没有哭，却挺得意，我奇怪。“知道我为什么摔倒吗？”他问。这又有什么说法？我在脑子里搜寻着。“因为下过雨的草坪特滑。”我又犯傻了。“现在，你比较的厉害。”他刚刚不知从哪儿学到了比较这个词。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我不厉害，因为我用的是破手套。”他真会脑筋急转弯。我又给他一个球，没有让，他扑住了，很专业的样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这次我用的是好手套。”我真佩服孩子的想象力。

　　当过守门员之后，Leo会很快变换角色当一个锯木头的工人。他见过Stefan用电锯锯我们家的一棵梅子树，我也带他去森林边见过伐木工人的工作过程，所以，他那时迫切想成为一个锯木头的工人。他拿着Lego组合玩具自己做了一个想象的电锯，整天戴着一个模拟伐木工人的有檐儿的帽子，大着嗓门儿发出电锯的“吱……”声。声音之大，曾经把前来找他做游戏的小姑娘玛丽亚给吓哭了。

　　除了伐木工人，Leo还有一段时间热衷于做垃圾工人。一是因为垃圾车有趣。德国的垃圾车很先进，只要把那种全德国统一式样的垃圾箱放到车尾部，按一个钮，垃圾就自动倒进大大的车斗里，不用费力气，也不脏。每当垃圾车运作时，就发出“嗯——”的响声。Leo最喜欢看，也看得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关节。当然爱看垃圾车的另一个原因是，每两个星期来一次的垃圾车上总有一个Leo的老熟人——那个戴橘红色工作帽的老工人。每次他都要朝我们的窗子招招手，因为他知道那儿有一个小朋友Leo永远是他的忠实观众。而且如果有了招手，那么这一天对Leo来说就是快乐的。但并不是每次来的垃圾车都让Leo产生自豪并为此兴奋一天。因为是分类垃圾，所以有时来的不是Leo熟悉的老工人的车。这样，Leo那么期待的挥手没有了，也没人特意朝我们家的窗户上看。那时候，Leo极其失望，连我都有些不忍。于是，我就立即向他解释：这是另外的车，上面没有我们的熟人。以后，我已经知道了固定要来的车是哪种，就事先给他打预防针：今天来的是我们不认识的人。“妈妈，我知道了，因为他们不认识我们，所以不会跟我们招手。”Leo懂事地说。有如此的经历，Leo无法不热爱垃圾车及垃圾工人的操作。于是，我们家的沙发就难免不去当垃圾车了，而我则是没有什么特色的司机，就听Leo在沙发背后一起一蹲地启动垃圾箱，嘴里是：“呲——咣当！”山响。Leo有这么多的职业，所以他也就不时地改变他的房间名称。“现在我们去蓝守门员的休息室好不好？”我恍然大悟。我们刚刚踢过球，他穿的是蓝衣服。如果刚刚锯过木头，他就说：“现在到伐木工人的房间去吧！”他的房间是多功能的。

　　有河小偷和陆小偷吗？

　　Leo过生日时，我们送给他一个海盗船。这是西方流行的玩具系列中的一种。这个海盗船上面有船长，有水手，有妇女，还有小动物。最棒的是这个海盗船以真的帆船为样本，有轮子，可以在陆地上滑行，也可以在真的水里漂游，Leo已经在他的小浴缸里试过了，不歪不斜，一副能扬帆远航的样子。海盗船上有船舱，里面装着海盗抢来的宝藏，放在一个小箱子里；甲板上有一只箩筐，里面装着新鲜的水果；底舱里，摆放一张床，一个拐角长椅，一张上面摆满酒杯的玻璃盘子。舱底的窗口架设有几门逼真的铜炮。显然，这是欧洲文学故事中的那种劫富济贫传说中的海盗船，那些船上的人物有戴眼罩的“独眼龙”，他是船长，身穿带绣穗的套装，头上的拿破仑式帽子上插一根金色的羽毛；一个水手也有特别的装束，他是“独脚仙”，还有一个束长辫子的姑娘，她是“侠姑”一类的人物。总之，就像西方人谁都知道的罗宾汉。像中国传说中的那些绿林好汉、江湖好汉。反正都是热血汉子，都是好人。

　　可是，用德语去说海盗，直译也可以说是海小偷，强盗一词Leo还不理解，我就启发他说，也是小偷的一种，但在船上的是属于那种好的小偷。这很容易被刚刚三岁的Leo接受。因为，如果你对他说，他船上的是坏人，那他马上就会把你花几百马克买的玩具砸个稀巴烂。他不允许自己的任何东西或者哪怕是儿童故事里与坏人有关联。认识了海盗，也就是海小偷之后，Leo的小脑筋就开始琢磨了。有一天，他问我“从海里出来上岸之后的地方叫什么”，他就是这么组织语言的。我也听得不差，就回答：叫陆地。然后，我就无意地听见他用自己的各种人物玩具在编故事，而且，故事里竟然出现了我不知道的词：河小偷，陆小偷和天小偷……他就是这样常常以德语去猜想或者推测汉语的词汇，然后就有了河陆天等小偷。我快笑岔了气儿，他不理解：“难道没有河小偷吗？我说的是在河上，就是比海小的水里的那种好小偷。”我说，中国书里常叫“江湖大侠”之类的。Leo就朝我瞪眼睛，问大侠的意思，为什么是大侠而不是小侠？我支支吾吾地给他作了差不多的解释。为什么不叫河盗？我说，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们。那么陆小偷，不，陆盗呢？我说，没人这么说，或者干脆就说小偷，可以简单地说是强盗，或者大盗。(又出来了一个大字!我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难题吗？)那么天盗呢？就是在天上抢飞机的。噢，我明白了，肯定是他的推论。因为不能只有江湖海河陆地上有小偷，天上也会有的，而且只有一个东西可以抢，就是他坐过的飞机。我立即严肃起来，对他说，天盗，也就是他指的抢劫飞机的，不属于好的“盗”范围，一般要蹲监狱的。这种人常被称作劫机犯，或者劫机分子。(又有难题了：犯，本身已经确定了是要进监狱的犯人，分子则什么人都可以叫……)Leo似懂非懂。但他后来再玩海盗游戏时，把他的“天盗”给开除了。

　　把警察抓到小偷局里去

　　Leo玩游戏的时候很认真，不能让别人马马虎虎地对付他。他有一阵最喜欢的不是玩自己的玩具，而是和别人一道像演戏一样地做游戏，比如警察抓小偷。当然，他最喜欢当警察那个角色，腰间别一个假木棍儿，冒充是枪，一个真的德国警察帽子是Opa的好朋友叶利克送给Leo的，是那种带挡风玻璃的摩托车警察帽。叶利克不仅当过真正的警察，还是一个警察局里的官儿。所以，他送的帽子没法不让Leo觉得威风凛凛。有了这两样东西，Leo就认定他只配当警察，小偷该属于别人。但是，如果，实在是没有人玩了，他就缠着我和他玩，我自然是“小偷”，还得被他五花大绑地送到儿童桌子边的警察局里去。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玩，我说我没兴趣了。Leo于是灵机一动，哄骗道：“那我把警察让给你，现在你是警察，我是小偷，好不好？”咦？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我立即同意，并且也戴上了行头。我高兴得太早了。还没等我寻思过味儿，我的手又一次被“小偷”用绳子给捆上了。我说：“错了，错了，你弄反了，该是我把你送警察局里去！”谁知，他不由分说地一边把我往“原警察局”那儿拖，一边说：“现在，我要把你这个警察送到小偷局里去！”

　　我长大了，你就变小了

　　Leo的组合玩具Lego，小得只有孩子的手能拿得住。有一辆摩托车是Leo最心爱的。上面原本只有一个驾驶员。后来，他把其他汽车上的小人安到了摩托车后座上。Leo认为，前面开车的是他，后面坐的是妈妈。他有一个相对论，就是：他在慢慢长大，而我们则是越来越小。“等我长大了你变小的时候，我就可以开车带你了。”有一天他这么说。又有一天，他对Stefan严肃地说：“等我长大了，你不再是爸爸的时候，我们就摔跤比赛，那时我就能赢你了。”他以为只有在他小的时候Stefan是爸爸，他长大了，跟Stefan一样高的时候，甚至比Stefan还高的时候，他和爸爸就是平等的了，没有爸爸和儿子的区分了。这个逻辑着实有趣。

　　我摸了那个声音

　　我们家的暖气总发出声响。因为现在已经立冬了。虽然窗外还绿草融融，可屋内还必须有供暖设备。到地下室的供暖设备房按一个按钮，再把每间房子的暖气开关打开，屋内不一会儿就春意盎然了。但是，Leo不满意暖气上水的声音。在客厅里开他的摩托车时，他不嫌自己的摩托吵人，却怪暖气干扰了他的摩托车。他大哭，说他听不见自己车的声音了，这样就不对了。他这样的不满意，我就佯装调整一下暖气。我来回扭动了暖气的阀门，说：好了，没有声音了。他也信以为真，果然不再纠缠声音的问题了。但是，他这个小研究家却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过了一小会儿，他自己跑到了暖气阀门那儿，扭了扭，然后很内行样地说：我刚才摸了摸那个声音。我对孩子的想象大吃一惊：声音原来也是可以摸到的呀！

　　妈妈，你看见我梦里的画了吗？

　　一大早，Leo几乎是被自己的笑声给吵醒的。“妈妈，你知道我做了一个什么梦吗？我梦见了一个大的画，上面有丹内斯、菲利普还有木瑞斯，他们都在笑着。”“太有意思了！”我说。这三个男孩子都是Leo幼儿园里的好伙伴。“是呀！妈妈，你也看见了我梦里的这幅画吗？”Leo认真地问。

　　摘自《中西家庭教育比较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