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和一个母亲互换,也就是你把你的孩子放到她那儿,她把她的孩子放到你这儿来吗?这种交流在欧洲非常普遍。
Leo出生之后,整天和我在一起。他天真可爱的小脸让我幸福无限。我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受我无微不至的呵护。不过,有时候,我也希望他能和别人接触,不独来独往,这样他就可以从别的小朋友那里学到很多从我这儿学不到的东西,也锻炼他的交往能力,同时我就可以利用时间做些事情了。可是当有一个机会来的时候,我又舍不得了。
这个机会其实每个人都有,只是看你想不想那么做,那就是和别的母亲互换,这在欧洲极其普遍。我在国内的朋友对我说:中国用不着这样,因为孩子总有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看着。
有一年我带Leo回国,在我父母家的楼门口碰见了一个活泼的小男孩,他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我问他喜不喜欢去幼儿园,他没遮掩地说,去过,又不去了,因为有爷爷奶奶看着。还有,小男孩补充道:“爸爸妈妈说,上幼儿园挺贵。”孩子的话被跟在身后的爷爷给挡住了,老人试图阻止孩子继续坦白下去,谁知孩子却偏偏想诉说他的真实想法:“而且爷爷奶奶还说省得我在幼儿园受别的小朋友欺负。”哈哈,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原因。
我深为孩子遗憾。因为孩子看起来是那么想去幼儿园。可我又能理解孩子的家长,自己小宝贝是不能受委屈的。可恰恰是这样就把孩子向别人学习和别人接触的机会给剥夺了,也为此少了天真的乐趣,这样就因为只在大人的圈子里而有了那么多只说大人话而没有大人能力并且不像孩子的小大人。我们和别的家长的互换是从我学车开始的。那时,Stefan整天上班,孩子又没有到可入幼儿园的年龄,所以我必须找一个有和Leo一样大小孩子的母亲。朋友蒂纳主动提出来了:我来。蒂纳有一个和Leo一样大的儿子。其实认识蒂纳还比较有趣。当时我们也正为Leo寻找玩伴。
在德国,孩子进幼儿园之前,大多数孩子或者进儿童游戏圈,或者自己找玩伴。因为游戏圈大多一个星期只有一次,所以,孩子除了有自己的姐妹外都去寻找玩伴。这个途径也十分的别致,你可以在超级市场的布告栏里贴个字条,像寻人启事似的,讲你孩子的情况,你需要多大年龄段的孩子,会面方式等一一告知。你也可以到儿童医生那里找,同样挂纸条。我们挂的纸条是由Stefan用电脑起草的,上面有一个象征Leo名字的小狮子图画,纸条写道:我们的儿子Leo,出生于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家庭地址:丛林街十八号。我们寻找和Leo一样大小的玩伴,有意者,请打电话。
随后,来过好几个母亲带孩子来尝试,其中一个叫汤姆的孩子,年龄和Leo一样大小,遗憾的是,因为喜欢咬人,被我们拒绝。最后我们选中了蒂纳和她的儿子非利克思。我们之所以选中这对母子,其重要原因是蒂纳也是记者出身,我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倒很有共同语言。
让Leo和别的孩子接触以及与别的母亲在一起的经验,就是使他慢慢地改变了先前内向害羞的性格,同时对于孩子从其他人那里体会父母对自己的教育也只能起到积极的作用。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情:一九九四年,我还在《光明日报》时,一篇有争议的报告文学被我们采用并发表在我们的“作品”版上。这是一篇调查报告,内容是中国和日本孩子一起过夏令营的故事。故事其实是一个深刻的比较,里面讲到中国孩子的谦让美德以及学习成绩优秀但却在生活自理上的缺陷以及某些与人接触上的胆怯。作者用令人思索的事实告诫中国的家长们:给孩子还以真正的孩子空间,锻炼他们的自理能力。否则无法面对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的社会和世界的竞争。
那篇精彩深刻的调查报告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并且也成了我今天教育我的孩子的警醒和提示。所以在Leo两岁而我需要时间学车的时候,我给自己和Leo安排了项目:就是和其他母亲的互换。
这种互换之所以在欧洲比较普遍,有几方面的原因。其一是,欧洲的妇女在生了孩子之后有三年的育儿假期,最起码三年之内是在家里照顾孩子,或者干脆就不再工作。但带孩子并不意味着孩子总带在身边,偶尔与别的母亲互换会让一直紧张的母亲得以短暂的松弛;其次是孩子不能孤独,他应该生活在一个群体里,从大孩子那里学会竞争,从小孩子那里懂得礼貌谦让……总之,互换利大于弊。
虽然这颇像大学生辩论会上的辩论题目,但我的经历让我有了这个结论。当然这种互换有一个最起码的条件,就是两个母亲的相互信任。但是,也常常出现这样的事:有时候,母亲之间很融洽,但是孩子却彼此为敌,那就只好放弃互换。彼此不喜欢的母亲也许到孩子那里却另一种样子。
接在Leo与非利克思的互换之后,Leo和亚娜的互换是比较顺利的。亚娜和Leo在一个幼儿园的小班里。未入园之前,两个孩子和大人就在教堂办的爬爬圈里结识,以后又常在附近的游戏场见面。久了,彼此有了相应的了解,大人谈得来,小孩子又相差无几,所以,互换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首先是我把Leo送到亚娜家。Leo见我走开,便放声大哭,可是,没多一会儿,他就和亚娜玩起玩具来。有时,我办事中午来不及去接孩子,Leo就在亚娜家吃午饭,然后就由亚娜妈妈依林娜把孩子一块儿送到幼儿园去。后来,依林娜因为工作原因,也不得不把亚娜送到我们家来,然后两个孩子玩一上午,吃过午饭再由我送到幼儿园。这么一来一往,我和依林娜的互换很顺利,很成功。大人孩子达到了彼此信任。
和另一个母亲多特的互换是从游戏场开始的。多特是个自由职业的室内设计师,但她常常因为有两个孩子在身边而无法和她的顾客见面。虽然大的女儿已经在幼儿园,但小的男孩子却因等待森林幼儿园的位置而不得不整天待在家里。这很让多特恼火。多特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并且有组织能力,所以,在她的动员下,我们小区每星期三上午就成了固定的大人孩子聚会在游戏场的日子。那时候,妇女们给孩子带上野餐的水果和全麦饼干,浩浩荡荡地往游戏场走。常常是孩子在做游戏,母亲们坐在游戏场边的木椅子上聊天。我刚搬到这个小区不久,就在游戏场认识了多特和她的儿子拉斯。当我无意说起我需要时间时,多特马上就建议我们互换。在我和Leo一起到多特家玩一次算是考察之后,多特也带孩子来到我们家。然后,我们就发现,我们双方的条件比较接近:家里面的地方大,外边的花园大,而且每家都有一个供孩子盖城堡的沙坑,一个孩子自由自在荡的秋千,加上孩子互相喜欢,而且彼此谦让,尽管我和多特在某些观点不一致,但是,我们还是开始了互换。这种互换一直到两个孩子都上了幼儿园后仍在继续着。
当然,互换也并不总是顺利的。朋友里丝对我讲了这样的一件事:里丝的儿子叶利克,在入幼儿园前,常因没有小朋友玩而烦恼。于是,里丝通过一次偶尔的结识开始了和一个母亲的互换活动。开始两个母亲还比较客气,孩子也玩得很融洽。但是,久了,对方不断地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而且干脆不按当初说好的秩序去做,常常超过说好的时间接孩子,有时甚至未打招呼就送过来,弄得里丝很生气。但出于礼貌,朋友没有过分拒绝。但是久了,对方得寸进尺,有时该叶利克到对方家时,对方母亲却借口趁机走开,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前去送孩子的里丝。这样,里丝就成了彻头彻尾为别人看孩子的人了。“这样的互换干脆没有平等可言,我等于是被利用了。”里丝说,“即使孩子仍然有意继续在一起玩,但是,我还是决定终止互换。”由此可见,互换用中国话说必须“知根知底”才行。
除了互换能让母亲有暂短的休息外,孩子的快乐也是重要的,并且是第一位的。可是,和中国所有母亲一样,有时我担心在这种互换中孩子会受人欺负,说给Stefan听,他却哈哈大笑:“即便如此,孩子也要有这个经历才行,而且他还会从中学到你我教不了的东西。你以为在互换母亲的过程里孩子也一直该是受呵护的吗?”这个人!还是爸爸呢!我谴责他。可他说得也确实有道理。所以,我觉得我该放心,并且最好保持沉默。
摘自《中西家庭教育比较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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