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之一："天堂"印象

　　　夏威夷常被人称为"天堂"，在夏威夷奥胡岛上的威基基海滩，就象是天堂的首都，属于碧海蓝天白沙那一类。以前从未在奥胡岛停留，这次时间充裕，就带着娃娃去看热闹。不料从机场出来就对此地印象不好，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到了旅馆门口，满街都是只许单向行驶的牌子，转了好一阵才到旅馆的停车场。威基基是游客的天下，满街是饭馆、旅馆、商店。所有旅馆都是各种长、宽、高比例略有不同的长方体，深深浅浅的黄色与灰色，缺乏想像力、缺乏变化与美感，平庸得前所未见。放下行李直奔海滩，海滩边一排却都是高层楼的旅馆。旅馆里的客人走出大厅就到了沙滩，沙滩上因此也就坐满了人，大家对着海发愣。海也没什么特色，因为人多，水也脏兮兮的，完全没有碧蓝的架式。娃娃跑来跑去忙着把水倒在沙子里把沙子倒在水里，我则觉得这地方是毫无疑问绝对彻底地无趣。不过，很多游客欣赏这里(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坐在沙滩上挤得跟开会似的)。很多年轻女子婀娜多姿地让男朋友给照相(背景是那些丑陋的楼或浑浊的海水)，有中年甚至老年妇女也风情万种地由老头子给照相。我们旁边的一位妇女，也许五十多了吧，穿着一袭黑裙，颈上挂着花环，背朝落日，脸上的表情是感慨万千的幸福。

　　来威基基的人很多也不过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或蓝领阶层(比较有钱的人早跑到那些幽静的小岛去了，谁会挤在人堆里呢)，男的工作女的持家，把孩子们拉扯大，也都过的是很一般很辛苦的日子。到威基基来旅游一次，对于很多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吧。这里的各种设施好像也都在验证我的想法。街上的商品贵且品味不高，租车除了普通的车子还有很多豪华房车和敞蓬车，甚至有高级的欧洲跑车出租。好像大家真的是攒了钱要来这里过一下挥霍的瘾，尝一下天堂里生活的滋味。晚上，在街上有卖艺的音乐家吹奏一些浪漫曲，比流行音乐稍微高级一些，却仍然不登大雅之堂，象是高级餐馆里放的音乐。

　　十年前我想像的热带岛屿也就是威基基这个样子：年轻人骑着车子经过，中年人在椰树下看海与落日，有吉它的声音传来。五年前我会嘲笑这种品味之庸俗。但是幸亏我是在成熟之后才来到这里。今天，我发现自己既不认同这里游客的趣味，也不想嘲笑谁，相反，我很为这些人所感动，特别是为那些满面风霜的中年和老年人感动。在辛苦之后攒够了钱，到自己心目中的天堂一游，在二十岁时没有机会让温柔的海风吹拂自己的长发，到了五十岁才有，心里除了幸福，也会有沧桑的感觉吧？在梦想成真的那一时刻，所有的人都是动人的，梦想是大是小、是雅是俗，谁在乎呢？

　　后记：各位看官如果将来也去夏威夷，最好还是去其它游客较少的岛。如果去奥胡岛，也最好避开威基基。

　　游记之二：娃娃的车坏了

　　威基基海滩背后有一条小巷，一百多米的距离内一个接一个全是卖衣服和旅游纪念品的小摊。空气闷热湿润，带着附近餐馆散发出来的油烟气，各个摊上的东西大同小异，虽说不上十分精致，却也五彩缤纷。看摊的人坐在一起悠闲地聊天，讲的是地道的普通话。跟香港赤柱或者成都青年路区别不大，只是驻足的游客少得可怜。娃娃一下子就看中了一个小车──其实就是普通的小汽车顶上加个滑水板，每个小摊前的车都要摸一摸看一看，第三次经过的时候就哼着要买一个，并保证说其它什么也不要。本来不想在摊上买便宜东西，知道这些Made in China的东西很多是从国内某些小厂贩来的粗糙货。但是看看娃娃乞求的眼神，就掏钱了。果然，一小时之后，可以开合的车门就掉下来了。娃娃拿给我让修，看了看，发现车门处的结构太受不得力，玩一小时不掉，两小时也掉了。苦笑一声，告诉懊恼的娃娃这不是他没有小心，而是汽车质量太差。娃娃不懂什么叫质量差，建议说："把坏汽车还给卖车的叔叔，换一个没有坏的"。他哪里知道，卖给我们车的叔叔连收据都不给一张，找谁换去呢？娃娃捧着汽车，哭了一场。

　　让娃娃失望的并不是这一件事，出门在外嘛。比如说，想坐观光车，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却没有停，妈妈追上去想跟司机理论，就听见娃娃在后面大哭起来。在饭馆里，人多，饭上得出奇地慢，娃娃饿得掉眼泪。慢慢地，娃娃知道了出门在外不能事事随意。半年前出去旅游的时候为了找娃娃爱吃的饭，爸爸妈妈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而这次，进了饭馆，娃娃先问叔叔有没有(娃娃最喜欢吃的)炒饭，如果叔叔说没有，他会告诉人家他要吃白饭，要不，面条、面包、炸鸡也行。到了公园，发现游览车没有开，娃娃自己爬到停着的车上坐一会儿，也就高高兴兴走了。在机场上娃娃急着要上飞机，可是还没有轮到我们的号，妈妈解释过后娃娃就不再闹了。

　　很快，娃娃就会知道，世界上什么事没有呢？出门在外固然不能太讲究，其它时候，很多事情也不由自己控制。怎样才能使自己的期望适度，是个学问呢。

　　后记：在一个豪华礼品店里也看到了跟娃娃的坏车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车，背后也写着Made in China。奇怪怎么名店也有劣质品，仔细看看，不禁哑然。这个车车门处的结构与娃娃那个完全不一样，特别结实。中国人明明能够造出质量上乘的产品，却偏有人要偷工减料造劣质品，运到美国来卖，砸中国产品的牌子。

　　游记之三：娃娃的快活日子

　　娃娃喜欢玩沙子和水：追浪，然后又被浪追着跑；一会儿把水往沙子里倒，一会儿把沙子往水里倒；给爸爸妈妈用沙子和水做汤；在沙滩上画画；爸爸仰泳时娃娃以为爸爸摔了，要去拉爸爸起来；往海里扔石头，还拿石头给其它小朋友让人家也扔；也拿了一块石头来给妈妈，妈妈拿了好久，料想娃娃已经把这事忘了，于是想把石头扔掉。刚一扬手，背对着妈妈正玩得专心的娃娃忽然说："妈妈，我给你的石头呢？"去年这个时候，娃娃在海滩上看到日落，水天一片通红的时候，曾经紧张得紧紧抓着妈妈，今年看到日落，无所谓地说："哟，太阳回家了，月亮要出来了"。

　　娃娃喜欢在山顶看风景，喜欢在空旷的地方大声怪叫，看山下的路、车、城市和海。却不喜欢自己爬山。他现在的年龄，坐婴儿背兜坐不下，自己走又坚持不了多久，老要爸爸妈妈抱。爸爸妈妈都累了，下山之后爸爸把他放地上，想让他自己走到停车场。他不高兴了，拉着我的手，很委屈地小声说："妈妈，我不要爸爸了"。对妈妈的不抱他，他似乎比较容忍。那天妈妈带他坐游船，到了一个景点，要走二百米山路才能到。我准备和娃娃就不上去了，他却执意要去。跟他讲妈妈要拿东西，不能抱他，他二话没说自己走到山上，得以看到幽深的洞穴与洞外的飞瀑，还有一只睡觉的猫(猫醒来之后跟娃娃对视了一阵)。娃娃也喜欢逛博物馆。在水族馆里，看到身上有细小白点的鱼，给它起名叫"snow fish"，还回头大声告诉周围的人。看到另一种鱼，身上的黑白条纹居然跟娃娃穿的T恤衫相同，大笑。在儿童博物馆，娃娃帮管理员阿姨用水彩笔给一些儿童画加了颜色，(颜色是娃娃选的呢，)画是要挂在博物馆门上的，这是娃娃第一件公开作品。

　　妈妈带娃娃开车出去走错了路，给娃娃解释，在一个陌生地方，大人也会找不到路的。过了一会儿，妈妈告诉娃娃，我们回到对的路上了，娃娃鼓励妈妈说："Mommy, you did it"(妈妈，你成功了)。走过旅馆宽大的回廊，妈妈想坐下来听钢琴师的肖邦，娃娃要去花园里看鱼和天鹅。于是娃娃对妈妈说："我们先去看鱼。等我长大了我弹钢琴给你听"。要坐游览车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知道车站在哪里，娃娃说："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在一个安静人少的岛上，野鸡满山，娃娃追鸡追得人家四处逃窜，一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大哭。妈妈说"娃娃摔跤，鸡可高兴了"，娃娃破涕为笑："嘿嘿，我摔了就不能追它们了"。出门在外正好锻炼与陌生人打交道。几天下来，娃娃不仅在饭馆里自己点菜要水，有时候还自己到饭馆门口，和老板(娘)聊天；看见漂亮姑娘，跟人家打招呼、捉迷藏；别人问他几岁，他一律说"三岁"(小孩子盼长大，而大人又希望回到童年。总之，自己没有的才是好的)。不好好吃饭的时候，如果旁边碰巧有人，他又好一点。有一次因为漂亮阿姨在给上菜，他居然张口吃了一勺蔬菜，等阿姨走了之后又吐出来了。妈妈最爱听的一句话：妈妈买了新衣，回来穿给爸爸看。娃娃看到说："妈妈我觉得你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