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离校园不远的五角路上找了一份活。这是一个家庭式的乡间小旅馆。身材匀称的女主人正在她那优雅的红黄小楼前摆弄花草,见我上前问路,就不厌其烦地指点迷津。听说我是去找活,挣钱给儿子看病,她好像动了恻隐之心。
“要是找不到活,就在我这儿干吧!我早起做饭,正好缺个帮手。1小时5块钱,比别人还高些。”
我马上就答应了。为了给行行看病,起个大早算什么。
昨天,丈夫听了我们在悬桥上的遭遇,也惊出一身冷汗。他会开车,很快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份晚上洗碗的活。虽说我俩都持学生签证,在美国打工是不允许的,可是80年代后期,好像雇主并不太理会雇员的身份问题。反正合法的,非法的,都能找个活儿干干。
两个星期后,我第一次拿到200美元,就带行行去看病了。在医生宽大明亮的诊所里,行行显得格外地安静。他瞪着小眼,听我向医生讲叙他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故事,好像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来到一个新地方,行行的好奇心又占了上风,不倦地四处张望。当医生和他说话时,他微笑着,眼睛望着医生,不慌不忙地回答医生的一切问题。
“真是个好孩子!多乖啊!”医生、护士齐声称赞。
“一般孩童要是能正视你,他就不会有太大的精神毛病,”医生小声地对我说。
整整45分钟,行行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我真奇怪他竟能把自己控制得好好的。医生将他从头到脚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眼睛、鼻孔、耳朵、心脏、肚子。他用小锤子敲了行行的小腿,就连孩子的“小鸡鸡”也没放过。
“孩子各个方面都很正常,与我们接触很自然,回答问题也赶趟、主动。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孩子始终微笑,并且与我四目相对。这是一个人精神健康的重要标志之一。否则,他无法看别人的眼睛。他很安静,整整40多分钟,他的表现与别的孩童没有太大区别。偶有多动,也不能就说他有多动症。没有依据,我们不能说他有精神分裂症、孤独症、自闭症等等……他的症状多些,可能与他初到美国,经历的生活环境有关。要适应一个完全不同的新环境,就是大人也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更别说孩子了。这样,为了谨慎起见,我给孩子做个脑电图看看。”
做个脑电图还要200多元钱。不过再有几天,丈夫就要拿到洗碗的钱了。
“可以,那就做做吧!”
听了医生的诊断,我很矛盾。一方面我感到宽慰:天下有哪个父母愿意听见自己的独生儿子被诊断为患有精神疾病呢?看来,中国医生与美国医生都认为行行没有病,这我就该放心了。可是我心底里还有一丝疑虑:要是孩子没有病,那他的一切怪异行为又如何解释呢?他到现在还长得又瘦又小。丈夫是一米八的高个子,我也有一米六三。原以为行行起码也要长到和他爸爸差不多的个头,现在看来,情景不容乐观。可能他还太小,还要成长。行行要是正常的话,那他不吃不睡,又喊又嚎,还有脱裤等等……可医生是那样自信,他的一举一动在向我表明,他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