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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我的生产运动(8)

http://www.sina.com.cn    和生命约会40周 

  啊~啊~啊~我简直不能说我疼,我只想说我想去死。求求你,让我先死掉再说吧。这种复杂而深切的疼痛远远超过了我在手术台上生产时的痛。那个时候,因为打了麻药,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而现在,却是根根毒针扎在肉里,扎在心里。没有一处不流血。没有一处不痉挛。

  如此白净的女孩,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用手在我的乳房上撕扯着,揉捏着。她似乎是在和面。我诧异于她的冷静——甚至是冷酷。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说,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哼,娇气!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淌下来,眼前一片一片发黑,嘴里一直倒吸着凉气,浑身都处于高度痉挛状态。唉呦~唉呦~我快要碎成粉末了。我离死也不远了……后来,听医生说,她们哪里懂什么揉奶!那得要有经验的老中医揉才行……想想那天受的苦,我已经欲哭无泪。那时为了尽快下奶,我是刀架在脖子上都要受呀。那罪——我对一个准备生孩子的女人说——比生孩子痛十倍!

  我的惨叫让宋宋听得发毛。他没有到手术室里目睹我生产,他不知道我在打麻药的时候也发出了几声惨叫,可是单听这一片声音,他已经忍受不了了。再看我泪流满面,他一挥手说,我们不下奶了,我们吃奶粉,我们不吃奶了还不行吗!那护士冷冷地看了一眼我和他,一推门,走人了。擦干我的眼泪,他说,我决定了,我们就吃奶粉!我含泪点点头。

  终于,丁丁喝到了奶粉,一口气,60毫升!之后,他昏睡过去,而我,也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晚上,我们三个睡得格外香。半夜,丁丁又醒来了一次。又喝了一次奶粉,60毫升。

  24日早晨,护士来打吊针,我抬头一看那吊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昏倒在了床上。看我突然闭上眼睛倒了下去,把那护士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找人。我浑身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昨天的哺乳实验,让我和丁丁相互折磨了一整天,体能已经消耗殆尽,我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才晕了过去。宋宋赶忙冲了一杯葡萄糖水,我喝了后躺着大喘气。医生终于来了,看我的情况后建议宋宋到中医院买拔毒膏贴贴,说应该有用。

  宋宋当即决定出门去买。可丁丁怎么办?他喝了奶粉后正躺在小床上打呼噜。宋宋说,你看着他。没有别人。我只好点点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躺在床上,斜侧着脸看着我的儿子。经过了昨天的一通折磨,我似乎感觉到他的脸变瘦了一些。但他那么顽强地打着小呼噜,让我的心里颇感安慰。

  丁丁真是懂事——直睡到宋宋买了东西回来,一动没动,乐得宋宋直夸他,嗯,到底是我儿子。拔毒膏是一团黑乎乎的药膏,用打火机燎了一下后贴在了两个乳房的周围。一股浓烈的中药散发了出来。那是从我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我挺着鼓鼓囊囊的胸脯,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等待着。奇迹会出现吗?

  到了下午,确实有奶了,但量却不大。是那种黄色的液体,被叫做“初乳”。正如乳房有它的生命史一样,乳汁的生成也有它的过程。从妊娠中期开始,乳腺就产生一种被赞扬为“液金”的粘稠而黄色的液体。是的——没有哪一种人的液体比初乳更受到崇敬了。最初的奶是黄色的,看着很粘稠。后来几天的奶就变得白了一些。但却不能和牛奶的纯洁相比。人奶看起来有一些色暗、浑浊、不均匀。像是一些液体被放久了,变陈旧了。

  丁丁终于吃上了奶。我将他放在我身体的侧面,采用侧卧位喂奶,这样,我的伤口也可以不用撕扯得那么疼痛了。他安静地躺在我的臂弯,像一条停泊在港湾中的小舟,悠闲而自足。他是我的儿子。我的丁丁。我和他的身体重新又建立起了联系,有了新的表现。我们两个又成了一体。就像情人一样。当我们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世界缩小了。我们两个进入到了自己建构的圈子里。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抬头关注。我们只是输送和吮吸。在我们看来,外面的世界那么荒唐可笑,庸俗不堪。

  哺乳工程开始了。丁丁开始慢慢吮吸,然后闭上眼睛,把吸杯一样的嘴紧紧地贴在了褐色的圆环上,开始认真地干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这个被吸住的乳房变得发痒,内部产生出一丝麻酥酥的感觉。而另外的一只,仿佛受到了感染,也开始变得酥软起来。甚至,还渗出了一些乳汁,将那一片衣服弄得湿乎乎的。

  吸奶器产生的只是有节律的吸力,但却没有婴儿*所伴随的蠕动性舔抚和压迫。因此,一个吸奶器吸出的奶远远少于一个月的新生儿的吸出量。丁丁吃累了,嘴里衔着乳头就呼吸沉重了起来。我抚弄他的耳垂,挠他的脚心,胳肢他的腋窝——通通没用,他开始打起了他的小呼噜。

  我就是奶。我的奶就是我。当丁丁哭闹着要我的时候,他是要吃奶,要我把乳房塞进他的嘴里去。我和我的奶是一回事。我被孩子吃着,这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活力。我被孩子吃着,使我忘却了自己。我们变成了一体。现在,他就睡在我身旁。当他哭喊的时候,我的眼睛睁开了。我把他抱在胸前,检查一下尿布是否潮湿。接下来,我们开始哺乳练习。

  夜里,丁丁独自醒来,持续地发出警报般刺耳的哭声。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他让我的睡眠严重不足。夜晚被哭喊声粉碎成了块状。夜晚12点,2点,5点,8点,直到第二天上午10点……哭声像一把锯子,尖锐地粉碎着我那柔软的睡眠。奶!他其实一直在说,我要吃奶!我抱起他,我的婴儿。除了让他吃奶,这个时候,我还能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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