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看护下长大
上小学第一天，很多家长都围在教室外。上课时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发生争执，老师叫他们站起来，男生说是女生抢了他的弹珠。没等老师问话，那个女生站起来，头头是道地说：“我看见这个男生上课在玩玻璃弹珠，我叫他不要玩，他不听，我就把他的弹珠没收了，准备下课交给老师。”于是这个女生受到了老师的表扬。教室外，家长们都对她赞不绝口，说这个小孩长大会后有出息。
小学时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有一天上课，她讲完一个题目就问我们还有没有人不懂。一个平时比较害羞的女生举了手。于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咬着牙冷冷地说，你是猪啊，我说了这么多遍你还不懂。全班这时才明白老师问话的原因，很高兴老师为我们找到了笑柄，于是全班哄堂大笑，还有人谄媚地跟着起哄。
同样是这个数学老师，有一天，她宣布明天全班去春游。顿时全班一片沸腾，很多人都高兴得嗷嗷大叫，尤其是那些平时成绩不好的，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老师靠在黑板上看我们欢欣鼓舞。那些成绩不好又调皮的男生一时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又叫又跳，老师突然拿出木尺子，对着那些男生挥手就打，边打边说：叫你们高兴！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是没有什么权利的，连高兴的权利都没有。
从前，我家有个邻居，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我在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可以听见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打骂声。她妈妈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你再这样，你再这样，我恨不得拿小刀一把戳死你。我不知道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总之，那些诅咒的话一直伴随我们，直到她们家搬走。
我从小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上了重点小学后她却去了农村的小学。我的老师和妈妈都说，你和这个朋友不会相处长久的，你们以后会处在不一样的层面。我小学时的同桌是个女生，她经常来我家找我玩，我妈妈对她深恶痛绝，因为她父母离婚，她爸爸是个做卤味的小商贩，还因为她的成绩一塌糊涂。
有一次，下课的时候，一只小鸟不小心飞进教室，男生们一哄而上抓住了那只可怜的小鸟。第二节课下课，我看见一个男生，用绳子绑住小鸟的一只腿，然后抡起绳子在空中乱甩，阴阳怪气地笑。他提着绳子，小鸟头朝下地悬在半空，肚子还在微微起伏，那个男生毫不在乎地提着小鸟到处走。
我的外婆从来不让我洗碗，她说，别把手弄脏了，让外婆来洗。我看不出我的手有什么特别娇贵的地方。但我知道我从小到大听着一句话长大：你只要把书读好，其他的都不要你来做……
我从小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是全家最敞开的地方，我要开着门以供家长们随时出入。我有时要关上门，便会引来疑问，好好的你关门做什么。我是在很多人的看护下长大的，我是不允许有隐私的。搬了新家之后，我要求住阁楼，但是遭到反对，我房间的布置完全由我的父母设计，没有一点我自己的喜好和个性。同样，我房间的位置，就紧挨着客厅，透明得就像客厅本身一样。我现在在书房里打字，我妈就会不时地在我身后探头探脑。
●文/桑 树 图/刘丹莹 责任编辑：三 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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