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牛牛妈0518

　　台湾有个电视连续剧叫《婆媳过招八十回》，里面有个小角色因为被婆婆整得很惨，听到这两个字就会‘晕倒’，所以跟朋友聊天时从不说婆婆，而是叫PP(发音为匹皮)。觉得很好玩，也就这样在生活中沿用了。

　　结婚前牛爸就不停地给我打防预针，细数PP的为人、好恶及行为习惯，不遗余力得甚至有些丑化的成份。以牛爸的想法，丑话说在前面是希望我以最充分的思想准备面对未来的婆媳关系。一方面，老公的描述的确产生了预期效果；另一方面，PP的一些记录也的确让我听得冷汗直冒，对跟这样一位女性相处毫无把握。

　　PP是个有福之人，家中姐妹两个，PP的爸爸解放前是某城市的资本家，故而儿时生活极优越。PP的妹妹却没赶上好时候，呱呱落地之时正是全国解放之日，财产充公、父亡、母病。家境与从前相比自然是天壤之别了。妹妹小小年纪放了学就要收拾房间、洗衣服做饭，PP下班回家就可以休息了因为她工作、养家，是家中的经济支柱，长此以往PP就有些懒惰且不问女红。

　　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公公(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地方官员)。公公是个极儒雅，极会疼人的男人。在外叱咤风云，回家对老婆却极其细心体贴。牛爸给我举过几个例子，令我印象极深。比如PP爱干净，每天下班回来公公都会准备好两盆水，一盆洗脸，一盆洗脚；公公是江西人，做得一手好菜，PP却单爱吃公公做的蛋炒饭，所以每次PP加班回来公公都会准备一份给她宵夜。牛爸对我描述那个炒饭的色香味，让我直咽口水：“那饭是用鸡蛋和油菜炒的，不软不硬，每一粒米都是分开的，每粒米上都泛着淡绿色的光泽，真香啊！”牛爸还说，为了保证炒饭的质量，公公每次都会特地单焖一碗米饭出来做为主料，但从来都对PP说是他们吃剩的饭，怕PP嫌他浪费…

　　这样的点点滴滴太多了，我都觉得被这样的男人呵护着实在是太幸福了。可是牛爸说PP脾气不好，经常数落公公为人窝囊，不会对上奉迎，一辈子也别想当大官，而且会越说越气，直到摔锅摔碗。可是公公从不争执，以他的概念，这不是怯懦，是修养。果然让PP说中了，直到他的下属都纷纷当了大官，直到他去世，还是一个有级别没实权的人物。那一年牛爸17岁，公公把他叫到床前，最后的一句话是：“我没有别的遗憾，只是放心不下你妈妈，她生活能力太差，又是小孩子脾气，以后全靠你照顾她了”。也许这是在常人眼中匪夷所思的遗言，确是实情，是深刻的爱情。

　　PP为人任性，脾气又大，在单位特别容易得罪人，如果不是因为工作能力极强，恐怕早被调职了；

　　也是因为PP的小性，邻里关系不是很好；

　　PP不喜欢孩子，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是外婆带大的，前面的两个孙儿更是连暑期都不肯帮忙照看；

　　PP的生活能力真的不强，恋爱时无论牛爸跟我在什么地方，一到饭点儿准坐不住，急着往家赶，回去做饭，不然PP真的会只吃方便面，然后发一顿脾气。快结婚时妈妈织了件毛衣给牛爸，牛爸笑言这是第一件温暖牌的毛衣，因为PP连袜子都不补。

　　很多人都劝我好好考虑自己的婚事，寡母不好相处，尤其是PP这样的更是少见。

　　当时的我根本听不进去，幼稚地认为没有任何事情会阻挡爱情的力量，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只要我们相爱……

　　因着牛爸先前处心积虑的铺垫，因着对牛爸的感情，因着初为人妇的新鲜劲儿，结婚头几年婆媳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牛爸很高兴这样的状况，认为我们以前把情况想复杂了。我对他解释说是因为我们彼此的容忍。牛爸很不满意我的用词，“这么多年了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吗？只是容忍才能相处吗？”没错啊，因为我的爱情，我的家庭，我在容忍。不然生活中太多太多的琐碎的怨怼，没有容忍怎么过下去呢？因为容忍才能压制住不满，因为容忍才会不说些过份的话，因为容忍才能做到相敬如宾。在我容忍PP的同时，PP也在容忍我，我的懒惰，我的浪费，我对牛爸的霸占……

　　容忍这个词真的是不详，周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有一天，我们婆媳二人开战了。

　　起因还是因为怀了牛儿。前面讲过了PP不做饭，以前是公公做，后来是牛爸做，结婚以后我做。对于小媳妇给婆婆做饭这件事从耿耿于怀到习以为常，这中间的思想斗争就略过不提了。总之，由于牛爸下班时间晚，所以婚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PP共进晚餐。怀孕初期，我的妊娠反应非常严重，慢说是做饭，就是闻到蒸米饭的味道都会翻江倒海一回。也就是说，不请人帮忙的话我们两个都要饿肚子了。

　　请保姆，在别人家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PP不愿意。她说不习惯家里凭空多一个陌生人晃来晃去的，我说大家都一样不自在，可是为了孩子可以将就一些啊；她又说现在的家政服务员手脚都不很干净，会丢东西的，牛爸立刻从商场搬了个两千多元的保险箱回来预备着。两双眼睛眼巴巴等着“老佛爷”点头，PP发话了：“我们可以买饭吃”。于是，整整两个星期，我们每天晚餐都吃饭馆里订的菜。再好吃的东西也不禁天天吃，以至于后来一想到饭馆的菜就恶心，甚至听到送餐人的门铃声都会使我大吐一场。孕七月的围产检查结果表明胎儿有中度营养不良的情况，需要孕妇卧床、静养、输营养液。事已至此，PP不得不做出让步，答应请个保姆来照顾我们。

　　梅子的到来使我的生活质量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从心里喜欢这个清秀、单纯、能干的川妹子，诸事都不用我操心了感觉很踏实，很轻松。但是我忘了把这份喜爱藏在心里，PP开始不高兴了。她对牛爸说我对小保姆太好了，她连个阿姨都不如，指责我怎么能把那么新的衣服送给梅子，抱怨梅子炒的菜太难吃了不合她胃口，说梅子干活偷懒衣服洗不干净没眼力价儿…每天都有新理由，总而言之一句话，她要辞退梅子！

　　梅子再好也是外人，我没有理由坚持一定要她留下。但问题是当时我已经孕九月了，离预产期还差一个月而已。如果再找一个阿姨，又要经历公司登记、挑选、查体、彼此熟悉、适应环境的一系列过程，单只等查体结果就要一个星期，还不能保证这一个PP一定会满意！

　　我们试着说服PP让梅子再留二十天，大家都忍耐一下，等到五一节我就有理由搬回娘家待产了(因为我的父母已经知道我们请了阿姨，这样突然回去的话怎样也难自圆其说。他们一直认为我生活得很好，不想老人为我担心)。但是PP就是不答应，说我们为了一个保姆跟她作对，一气之下跑到大儿子家哭诉，说梅子在她就不回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愕然了。

　　事实上当时我的身子已经很沉了，又有早产的迹象，已经在家休假了，离不开人照顾。牛爸又是正忙的时候，不可能请假。我们怀着愤懑商量了一下就带着梅子以及对PP这种作法的强烈不满连夜搬到学校的筒子楼去了。

　　最初的一周还算风平浪静，梅子把一个小小的筒子楼收拾得温馨而又舒适，我们获得了暂时的平静。然而一周后，PP派长兄找牛爸谈判：“这件事妈做得是有点过份，但她一直就是这样任性的一辈子这就脾气你不能让她老了老了受媳妇的气吧？你们走了以后她吃不香睡不着，说是你们为了一个保姆把她给扔了。爸临终前怎么托付你的？如果爸在的话，妈妈做什么他都会牵就的，决不会让她这样委屈”。公公是牛爸的软肋，为了大伯这最后一句话，牛爸痛下决心，说服我真的把梅子辞掉了。

　　梅子走的那天我难受极了，知道怀着孩子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能哭，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凭良心讲我不是哭梅子，而是哭我自己。什么天大的事儿啊非得做得这样绝？我们都躲开了还不行还追到这儿来要把人家辞掉这也太过份了吧？我对牛爸发脾气说辞了梅子我也不回去。牛爸默许了，因为他也很气愤。

　　剩下的半个月大部分是我一个人在家，PP没来看过我和孩子。牛爸忙着电视台的新栏目，每天早上九点上班，夜里两三点才回来。那些日子上午送走牛爸，我就会步行一里外的市场买菜，回来自己做饭。洗菜做饭涮碗这些以往很快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因为孕后沉重的身体，因为公共厨房在筒子楼的尽头，我往往会忙活两三个小时。最要命的还是房间里没有卫生间，最怕夜里想上WC。有一次半夜12点牛爸还没回来，我拉肚子，冲出门去，楼道灯都熄了一片漆黑，往前走我摸不准哪扇门是厕所，想回去可门被风刮得撞上了我又没带钥匙！一时间我隐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恐惧；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从小到大我何曾受到这样的对待，况且我现在还是孕妇我需要温暖关心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把我扔在这黑暗潮热的破楼道里，我放声大哭。那一刻我发誓，我绝不会原谅PP，任何时间，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她这样对待我和我腹中的小生命，我一定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那一刻我是个十足的怨妇。　

　　回到娘家我就像归巢的小鸟，再不用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服了，我又可以撒娇了，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了，真好！每每看着父母为我忙碌的身影，总会激起我无以言表的温暖和感动。

　　5月18日，牛儿降生了，捧在手心里的那一刻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有如此的能量可以改变两个女人的心态。

　　在病房门口，我瞥见了PP迟疑的身影，她胳膊上吊着绷带，据说是半月前不小心摔的。当着父母的面我们说着一些场面上的话，可父母刚一走，我们就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PP拿出了一摞钱放进我的手袋说是给牛儿买衣服用的。见我没拒绝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抱起牛儿来夸个没完。没等在娘家做完月子PP又跑来，执意要我们回去住。说保姆找好了，牛儿的小床、被裖、奶瓶等宝宝的用品也都准备全了，不知情的爸妈直说我摊上了一个好婆婆。“不原谅！”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一切都是假象，想想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

　　回去就回去，生产过后的我象一头凶猛的母狮，再不象以前那样软弱可欺，我也决不会让我的牛儿受任何的委屈！回到PP家日子久了发现她好象真的变了，居然会主动做一些家务，怕阿姨不卫生，每次都是亲自涮洗消毒牛儿的奶瓶，洗碗洗尿布也是常有的事。新请的阿姨年纪不小了，颇有“从业经验”，有些行为我看着都有些不顺眼，PP居然就忍了。牛儿半夜哭醒，PP也会跑过来抱着哄着直到入睡…牛爸非常惊奇且感动于母亲的变化，而我还是不肯原谅，她还不是为了儿子，孙子，对我可没半点儿怜惜。每每回想筒子楼那个漆黑的夜晚我的心就会变得坚硬起来。

　　世间无绝对，时间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真的可以改变人们自以为根深蒂固的想法。慢慢的我开始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PP是真的疼牛牛，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孙儿。真的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会使PP一下子变得如此勤劳、宽容和忍耐！恐怕只有爱，只有对牛爸、对牛牛的爱才能解释这一切了。而这两个人，不也正是我所深爱的吗？渐渐的，我开始留心观察PP，每一个流露出对牛儿关爱的小细节都会让我的心柔软一分。量的积累终会导致质的转变――直到有天中午，PP以为我睡着了，轻手轻脚坐到牛儿的小床旁边侧着头端详睡梦中的牛儿，半晌忽然听到PP轻笑了一声，喃喃道：“多可爱的孩子啊！”

　　就那一声轻笑，一句喃喃自语，一下子冲垮了我的心理防线，所有的尘积的不满及怨恨都烟消云散了。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其实以前自己并不是没有错的地方。换位思考，牛儿日后也会结婚生子，如果因为我一时的任性，牛儿也这样弃我而去，我又如何能够接受和面对呢？PP千错万错，她不是给了你一个优秀的丈夫，这还不够吗？

　　在我原谅了PP的那一刻，心中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原来选择原谅是那样的容易，原来退一步，真的是海阔天空！

　　牛儿现下已经14个月了，我和PP又回到了原来相敬如宾的状态。与以前不同，这次是大彻大悟后的平和，为了我们共同深爱的两个男人，为了这份共同的爱，我们选择了原谅。

　　附言：完稿后回头通读一遍，发现这不能称为一篇真正的作品--小学生般的叙事手法显得如此的幼稚可笑，倒象是一个老太婆在叙叙叨叨地讲述一段乏味的往事了。陈述者眉飞色舞，进而声泪俱下，而读者却是如食鸡肋了吧。

　　有心删掉一些琐碎的章节，使文章显得紧凑一些；或对某些情节稍加润色，免得家丑外扬。但转尔又去了这个念头，因为我的本意正是想把最真实的情形呈现给女性同胞们。我只想以切身的体会述说这样一种真实的感受：

　　宽容远比怨恨容易得多，轻松得多，可爱得多。

　　学会了原谅别人，就学会了解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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