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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灾多难的一年

http://www.sina.com.cn    新浪育儿 sszjyl

  新浪网友:sszjyl

  1976年,我5岁。爷爷已有了两个孙女。那一年,用我小叔的话说,从全国到我们村再到我们家都不顺。国家的事儿,我长大才知道,我们村和我们家的事,我从小就知道一点,但直到长大后才清晰的连在一起。我爷爷当时有三子三女,我爸爸是老大,其下依次是我大姑,我大叔,我二姑,我小叔,我小姑。除我爸结婚另住,其他人都未结婚,一家人住在一块。说“当时”,是因为那一年年底,我大姑去世了。而在此之前,还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事。

  接下来我就说说我家那多灾多难的1976年。

  那年夏天一个炎热的傍晚,在山上干了一天活的大叔回到家,在院子里坐下,叫我16岁的二姑给他拿热水来喝。二姑拿暖壶从锅里灌了一壶刚烧开的水提到院子里。暖壶从同样坐在院子里的小姑头上提过。11岁的小姑活泼好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正好顶在暖壶底下,暖壶碎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全部浇到那仅穿了薄薄衣裙的稚嫩肌肤上。

  一时间,大家全蒙了。小姑疼的直跳,二姑不知所措,只会搂住她。这样衣服上的热量继续发挥作用,烫熟的皮肤几乎被剥落。直到小姑喊:快脱下我的衣裳!大家才意识到错过了第一步的急救。

  当我妈闻讯带我赶来时,展现在5岁的我面前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小姑躺在炕上奶奶的腿上,不闻哭声,只有虚弱的眼神。二姑一会儿趴在茶几上哭,一会儿又过来看看小姑。周围还有许多人,但我注意的中心只是罪魁祸首的二姑和奄奄一息的小姑。

  那夜小姑被送往艾山汤,那里有一所部队医院。艾山汤这个名字也许别人根本不知道,但对于我们家那是一个代号,一段铭心刻骨的时间的代称。至今我家说起那段事,仍说“在艾山汤那时候……”那个名字凝聚着我家的痛苦与希望。

  当在外村看电影的我爸和我小叔闻讯赶回来时,小姑已被送走。年轻的爸爸,一夜未眠,第二天骑自行车走了近百里去了那儿。他的姨父,我叫姨爷,闻讯后也去了。当晚二人就骑车返回,又遇到了那年的另一场灾难。天灾人祸赶到了一块儿。

  爸爸和姨爷从艾山汤往回走时,天已阴沉。走到半路,瓢泼大雨挡住了去路。二人在路边一所学校避雨,可雨却丝毫没有减少,狂风也不见减弱。想想家中焦急的人们,二人决定走吧,推着自行车上了路。快到村时,路边的树已被风刮倒,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二人只好扛着自行车从路边的农田里穿过。

  回到家里,刚被人祸吓怕了的一家妇孺又在老天的淫威下战栗。全村都笼罩在恐慌中。住在河北岸的人家早就跑到村西的高地上,南岸的人们也都跑到前面的山坡上。我家也住南岸,河水就在屋后窗下咆哮。爸爸和姨爷回来使全家有了主心骨。姨爷说大伙就到南屋吧,水来了可以从南门跑出去。除了5岁的我3岁的妹妹,那一夜全家人都在恐惧中煎熬。天空中一个接一个的闪电和震耳的雷声照亮了密集的雨点,掩盖了隆隆的水声。爸爸后来说,那一夜如同世界末日。那次以后,只要一下大雨,奶奶便惊恐万状,全村也一片慌乱。后来我十几岁时,仍有一次全村离家躲雨的经历。一夜大雨过后,全村看得见的损失是雷电打死了两个人,一头牛。我仍记得当时我的惴惴不安,不安的原因是大人压低的语声和脸上神秘的表情,有猜测,有担忧,有后怕。

  大水过后,磨盘大的石头散落街道,村西的石臼滚到了村东。全村都在忙着自救,我家却还要忙着照顾垂危的小姑。

  艾山汤医院是野战军医院,医疗水平有限,治疗烧烫伤用的是保守疗法,用绷带糊上膏药包裹全身。大热的天,又没有无菌病房,小姑感染败血症了,医生要求马上给小姑输血,得让家属来献血。二姑一路哭着从医院跑回家,爸爸忙求村书记借来辆三轮车,载着全家人连夜赶往医院。

  经过两次输血之后,小姑终于保住了命,但却留下一身的伤疤。说伤疤,其实是死肉,连毛孔都没有,夏天根本不能排汗。我还记得她出院回家时,扎着两根辫子,穿着花裙。

  这一难似乎逃过了。但接下来却是更大的灾难。

  初冬的时候,我的大姑病了。我亲爱的大姑,原谅我在这寂静的夜里惊扰你的灵魂。但除了我,还有谁会说你的故事呢?

  我还记得大姑个子高高的,有两条长及臀部的大辫子,黑黑的脸,不漂亮,可最勤劳。她是长女,我奶奶有病,每天大姑总是默默的喂猪、上山、作家务。我记得那时我走到奶奶家门口,就仰头喊:“大姑,开门。”而大姑总是在院子里,她给我打开门,而后继续操劳。从她逝去,我便不得不自己开门。

  大姑的病,我记得很清楚,是阑尾炎。在我幼小的脑海里,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病啊,它能夺取大姑年轻的生命。长大后我一度怀疑自己记错了,因为现在的医学常识告诉我,阑尾炎只是小毛病。然而千真万确,这小小的毛病的确能夺走一条正值青春年华的生命,尤其是在百废待兴的1976年。

  那一幕惨痛的往事,我实在不敢触及。那是第一次面对死亡。我记得奶奶说那个混蛋医生,一个年轻小伙,看到大姑痛的样子居然直笑。有一天看大姑精神好了,便让出院,出院后回家躺了一会儿,大姑便说有人叫她,起身要走。家里人觉得不好,于是往公社医院送,还没送到,大姑便停止了呼吸。现在看来,大姑是被庸医和家人的妥协耽误了。假如一开始就送好一点的医院,也许大姑就不会白白送命。

  而一个生命的离去又太轻易!谁能想到一向健壮的大姑说走就走呢?

  在这深夜,我想起5岁的我被人抱着,看她躺在南屋的一块支起的木板上,一块白布蒙住她全身。奶奶被姨奶搀扶着走近,一个人把白布掀开,露出大姑的脸。奶奶号啕大哭。我看着这一切,不明白是怎么了,只知大姑再也不会给我开门了。

  那是腊月。而我家不知怎么过这个年。爷爷脖子上长了个大疮,深及骨头。去放脓时医生说再偏一点也会要了命。现在看爷爷那时的照片,只剩下皮包骨头。幼年丧父,中年丧女,情何以堪!

  而大姑,爸爸至今遗憾,居然葬在外村。大姑那时已定亲,而奶奶在悲痛之中决定将大姑送到她没过门的婆家安葬。如今大姑孤零零一个人躺在他乡,连上坟的都没有。奶奶藏起了大姑的相片和衣物,怕睹物思人。于是大姑便只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这就是那悲伤的1976年,这就是我家的灾难年,一晃20多年,时间淡化了伤悲,往事才能被提起。然而这仍是一块没有愈合的伤疤,一不小心仍会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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