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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年轮的树

http://www.sina.com.cn    新浪育儿 shelley199

  新浪网友:shelley199

  我想,唯唯长大后,即使我们已经不住在现在的房子里,或者她已经离开了家,在辽阔的世界里自由飞翔的时候,在她童年的记忆里也应该会有这样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两面墙壁那么大的书架上全都是书,古今中外,应有尽有,那是爸爸妈妈的财富。

  可是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书架始终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它悄悄地藏在我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存在于我面前的纸箱里。

  由于父母工作的关系,在高中以前,我们的生活似乎就是四处行走,这种行走是不同于旅行的,不轻松,也没有安定感。即使我们停留在某一座城市,也是暂时的,也许就是明天我们又要打点行囊,踏上旅途。所以不能有书架,一样爱书的父母把美丽的书分类放进了纸箱里,而纸箱承载着我幼年的梦想,那些对拥有一个像墙壁那么大的书架的渴念,在一辆又一辆的列车上奔驰。

  我印象里的第一本书叫做“三百六十五夜”,很简单的包装,封面是黑色的,装桢自然不能和现在的书籍同日而语。其时我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认识不多的几个字,每天睡觉前妈妈会给我读上一个故事,故事也是很浅显的童话之类的,无忧无虑的,却缓缓地不经意地把那些善良美好的种子,还有对书的热爱,播进了我的心里。

  至今,对于那些故事的情节,我竟然了无痕迹,只是妈妈温柔甜美的声音和安静详和的表情,奇迹般清晰的留在了岁月长廊里。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妈妈变得严厉和不近人情了。

  记得上小学的前的那个酷热而漫长的夏季,妈妈执一把竹尺,我含着满眶的泪水,心中充满了抱怨和委屈地背熟了数十首唐诗、宋词以及九九乘法口诀。并在上学以后,在妈妈的逼迫下开始写日记。我每天都写,最初写的并不认真,应付差事的写法,“今天上学,二节数学课,二节语文课。”之类的。只要我在写,爸妈似乎并不介意我写的内容。

  看来我永远也不能忘记三年级那次考试了,对我的人生来说,那是一个重要的时刻,一个决定性的瞬间。那是在小学语文考试的试题里,第一次写作文,叫做看图说话。写的时候只觉得很顺利,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张纸。成绩出来后,那篇作文我的得分是最高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班主任宣布了这个消息。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和表情了,只是从那以后,我发自内心地爱上了写日记。

  我开始真心真意地写,写我的悲伤和喜悦,写我对身边的人和事的看法,。就这样,经年累月,渐渐地,我发现它融入到我的血液,成为我的一个伙伴,我的一个兄弟或者姐妹,我不再为我的独生女的身份而感到孤独,也不再为漂泊的生活而不安。我捂上耳朵开启心灵,我捕捉每一个瞬间传递给我的感受,对它倾诉。我也因此变得敏感和碎琐。

  慢慢地我在日记中成熟并文通字顺神采飞扬起来,一再的代表学校参加省市级的作文竞赛,并且频频获奖。甚至开始萌生当一名作家的愿望。

  可是,我还是和梦想擦肩而过。好像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和妈妈一起上街,遇到一个同学兼朋友的妈妈,她对我妈妈极力夸奖我的作文写的好,而妈妈听了只是淡淡地笑笑说:她写的很一般,而且数学成绩太差。那时的我肯定是羞红了脸,想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感觉。

  妈妈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知道却从不表露,我有多么在乎她的看法。为了她这一句话,我开始认真地攻读数学,中学的理科,整整三年,我记日记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只是上高中后才恢复了每天写日记。我并不算笨孩子,中学时我的理科一直名列前茂,初中的数学考试竟没有跌出98分(百分制)过。以后一路走下去,写作这件事,离我越来越远,就和书架一样成为了一种遥想,像书里描写的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

  怀孕的时候,在武汉呆过一个月。有一天,妈妈的一位老朋友来家里玩,突然说起:你小时候,你妈妈常在我们面前夸你作文写的好。当时妈妈并不在场。不知道为什么泪一下子就涌进了眼睛,我努力着没有让那湿热的液体流在的面颊上。我一点点地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二十年后我才听到了这句话,还是在别人的口中呢?

  不久前,整理阳台上的纸箱,发现其中一个里赫然半箱日记本,是妈妈替我整理保存的,刹那间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微妙情绪,就像看王诜的那首蝶恋花,前面大部分清丽的写景,并不觉得什么,突然看到一句“坐到黄昏人悄悄。”顿时那种时间的绵延感一下子扑面而来,那摞日记本是我真实的生活,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

  翻看着它们,我想,当初如果我真的一直写下去,是不是一定能达成所愿,是不是一定比现在好,就像有没有书架,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有一个关于禅的故事:尊崇佛教的梁武帝,好不容易请到了菩提达摩。他恭敬地问:“什么是圣谛第一义?”“不知道!”武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个看来像得道高僧的人,竟然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不知道”,他又请教了一次。“空,廓然无圣!”这是什么意思?梁武帝有点不高兴。第二天他请问自己最尊敬的志公禅师,志公说,唉呀,他才真是个高人!梁武帝虽然不明白意思,仍派人去追菩提达摩回来。但菩提达摩早已经乘一苇渡江,到魏国去了。空,就是一切。空,于是开了禅宗的花,一朵最美丽最奥妙的花。

  生活是不能假设的。我不再遗憾书架的缺陷,也不再抱怨妈妈迟到的二十年的那句称赞,我感激我曾经的那些行走的生活,从一站到另一站的空白都要由思索来填补;我感激我的命运,让我没有太早的接近它,让我可以在体会了丰富的人生后,远远地拈花微笑。我更感激我的妈妈,她不但生我养我,还总是督促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也不要忘形,并且没有让我长成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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