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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网友:竣然妈
羞怯情绪似乎是人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品质,从某些领域来看,羞怯并不一定是一个完全贬义的词,我甚至还执意地认为:“适当的羞怯是一种美德。”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从小开始,我就一直很害羞,是个连大冬天到北方旅游都不敢去公共浴室洗澡的人。害羞虽然让我从小大到吃够了苦头,但我依旧执迷不悟地坚持着我固执的羞怯,并在这个日趋前卫而开放的世界里引以为荣。
从来没有怀孕和生育经历的我一度以为,我固有的羞怯感可以腼腆矜持而高雅地陪伴我走过整个人生。怀孕后每个月去按时接受医生的检查时,我才惊奇地发现,我所认识的世界里真有一个必须袒露的空间和时间。不过幸好,那些裸露是我可以接受的,因那些尴尬只发生在和专门人员打交道及专用的狭小空间里。
我从前辈姐妹那里得到“可以采用家庭产房”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我欣喜:这样还不错,只有老公和接生医生在,能看到我身体的人,不多。但是,事情并没有随着我的想象发展。医生在帮我做完例行检查后,告诉我:“你的骨架只能通过6斤以内的宝贝,现在从你现在的体重看来,你的小宝贝早就已经超过了6斤的水平,做好准备剖腹产吧。”医生轻描淡写的话语彻底粉碎了我自然分娩的单纯梦想。我真后悔啊!为我整天吃个不停依旧不会饱的肚子。不过现实终归要面对的,当我明白我的情况只有这个选择后。
没到预产期,我就因妊高症住院治疗和观察,医生不敢擅做主张给我定手术的日子,我也不自觉地追随着婆婆的观点听天由命,直到离预产期两天,我才因为身体出现严重的不适后,才向医生提出手术的请求。
孩子出生前一天是元宵节,回家吃汤圆前医生给我备皮,还好,帮我备皮的是女医生,在她冰冷的注视下,我羞怯而笨拙地褪去厚厚的裤子,仅几分钟就结束的备皮,我却“如卧针毡”,直到回到家,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感到浑身不自在。
吃完晚饭后,姐姐陪我在医院度过孩子出生前的夜。那个夜晚很长,虽然没有自然分娩阵痛的折磨,但术前准备已经让我原本不舒服的身体更加不舒服,备皮后皮肤和衣服产生的摩擦不时地提醒着今天尴尬和明天结果的到来。晚上睡觉前,我帮自己修剪脚趾甲,修剪时,我特地绻着笨重的身子努力背过去,尽量让正在被修剪的脚趾甲不出现在姐姐的视线里,姐姐见我行动不便,提出要帮我剪,我羞怯地回绝了:“我的脚趾甲很不好看,不要啦……”姐姐笑笑,一个很有内容的笑。
手术是8点的,7点半了,老公、婆婆和准备手术的医生都没有来,我就抱着大肚子自己走到医生办公室去提醒医生,几乎立即被护士医生们脱去自己的衣服换上病人服五花大绑地架上手术车,由于气温很低,她们的手脚灵活动作利索,我连羞怯都来不及就已经包裹在棉被里,接着被姐姐护士护工等人一起推到了手术室门口,然后我被推进手术室。
亲人全部在三十米多以外的远方。
一进入手术,就有一个女医生将笔尖大小的针头扎进我的手腕里,感觉很痛,但平时怕疼出了名的我却连问都没有问是什么,因为我知道,我将面临的比刚才经历的疼痛,可怕得多。
插着尿管躺在被窝里一个小时后,一个身着白色医生服的男麻醉师来了,他的旁边跟着一个女学生样的小姑娘,虽然穿着和麻醉医生一样的衣服,但从口罩露出的眼神却是稚嫩可爱的那种。他们从容地掀开我的被子,开始指挥我转动笨重的身体配合他们的工作:衣服的后背解开,尽量地蜷缩身体露出打麻醉的脊梁,注射完麻醉后,医生告诉我被麻醉后身体的将出现的感觉。裸露着身体的我万分地尴尬和羞涩,但到了只能开刀生孩子的绝地步骤,我除了任人摆布还能如何呢?!仔细地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成了我最集中注意的事情。大约过了2、3分钟,我被左脚电击的感觉吓了一跳,愣愣地告诉医生:“我的左脚有电了!”“很正常,一会右脚也会出现相同的感觉。”麻醉医生和女学生逐步地测试着我身体麻醉的进程,我的下肢的感觉越来越迟钝了……
“好累啊!医生,能不能帮我把脚拉直?”我被自己蜷缩着的动作累极了,一贯羞涩的我也顾不得脸面要求医生把我蜷曲着的脚拉直让我舒坦起来。医生居然笑了:“早就帮你恢复原来的样子了。”“不可能,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好弯好累啊,一定是弯曲的!”“你上身有感觉的,自己坐起来看吧。”医生依旧笑着说。我没有胆量也没有力气坐起来看自己已经麻木了的身体,想想自己刚才被人家姑娘小伙子一起弄回原状的样子,害羞死了!
麻醉医生才帮我麻醉的同时,三位全副武装的医生走进来,边作准备边和蔼地和我打招呼:“你好,一会就可以见到你的宝宝了”我掩饰自己刚才被人“舞弄”的慌乱,回答手:“谢谢你们了,医生,真辛苦了……”这时,麻醉师在我面前撑起一个架子,一块布挡住我的视线,从前辈妈妈们那里知道,到了这个程序意味着手术正式开始了。
“医生,我的肚子有没有切开?”医生温和地回答:“很快了,不要着急啦。”我不着急,不过是觉得时间过去很久了却没有什么动静,忍不住了,我又问:“怎么还不行啊?医生。”全部医生手在动着,其中一位医生简洁地回答:“不要紧张,就快了。”大约又过了五分钟,我感觉有人在用力地拉我肚子里的东西,肚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掏空了!“哇!~~~~~~~”是我的宝宝吧?!医生爽朗地笑了:“嘿!一个大胖妞呢!”我的心跳得很快,迫切地想要看到刚才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医生……”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医生就打住了:“不要着急了,洗干净就给你看,帮你清理一下宝宝先。”医生手里的器械叮叮当当地继续响着,我头顶的位置有个医生说:“7斤6两,很不错哦!”我试图昂起头想去看个究竟,但却无法动弹更什么也没有看到。一会,我眼前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宝宝的屁股:“看清楚了,是女孩子。”我抑制着激动哀求:“我想看一下她的脸。”小宝宝的脸转过来了——小小的脸蛋、雪白的皮肤……我战栗了:“有评分的吧?多少分?”“这么响亮的哭声,当然10分了!”我满意地笑了一下,才发觉,肚子那个方向一直没有停止过叽里咕噜的清理的声音还在响着。
大约又过了10多分钟,肚子里外依旧有很多东西被拉扯着,不自在不踏实的感觉让我不得不产生的担忧比一直以来的羞怯胜出了不少:“医生,好了没,怎么这么长时间啊!”“缝合好多层呢,孩子都平安出来了,你就更不要着急了!”缝合?一层层地将我肚子里外的切口逢起来?我的心抖了一下,仿佛突然看到了手术灯下,一个赤条条光溜溜血迹斑斑而又无所为的自己……
手术室内术后观察的一个小时终于过去了,我被推回了病房。虽然身体依旧麻木,但光着身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护工从车上搬到病床上的感觉却是清醒的——为了把阵痛泵挂好在最适当的位置,两个肩膀只能露在外面,下体被计算出血量的医用棉扣着,肚子上包着一块绿色的腹带……而这些所有的,统统都在众人的眼睛里,与此同时,我却没有能力也伸手去拉一下衣服拽一裤子把或盖一下被单,哪怕是把自己的稍微身体掩盖一下,我对自己,是一种完全不能支配的无能为力!我所感觉到的强烈的不自在,是一种被众人目光触痛了身体的一种被动觉醒。
孩子出生后的两天里,我的整个人处在完全被动的无我的状态,我的一直高贵着矜持着的羞怯,完全没有了置身之所——里里外外全部衣服,护工帮我换的;下体的清洗和医用棉的更换,也是护工帮我做的;乳房和乳头的清洁,护工做的;伤口的护理和检查宫缩情况,医生护士做的……这不是难看脚指头形象可以得到应有保护的时候,我的所有比脚趾甲更不愿意暴露的隐私,都被无奈地显现在人家眼中自然而然的光天化日之下!
突然想起了生孩子前天晚上姐姐那个有内容的微笑:难道为了经历一次属于女人们幸福、自豪与骄傲的生育的过程,就只能这样把所有的羞怯都抛弃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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