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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怯仲秋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30日 06:13  新浪育儿 完颜彤 

  新浪网友:完颜彤 

  阴霾的天空下,风儿渐渐有了凉意。街头的蔬果也日益丰富起来,秋的意味越来越浓。又近中秋,又近中秋。然而,从来没有如此情怯过,面对这一日日临近的中秋。

  一切只源于,我亲爱的父亲的生日,就在中秋之后的几天。一切更源于,就在三个月前,我亲爱的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直至今日,我还是不能相信,我那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父亲会猝然离去。我总告诉自己,父亲只是回老家了,也许不久,就会回来。

  回望父亲守护的日子,清贫而充满欢乐。我们只有两姊妹,在保守的北方,父亲不是没有过遗憾,甚至还受到过别人的明嘲暗讽。然而,父亲始终把我们姊妹视若掌上明珠,百般呵护。自幼我就拥有比身边小朋友更多的玩具和书。四岁时,小城的百货商店进了一批童车,可价格也几乎相当于父亲一个月的工资。那时年轻的父亲,连每天2角钱的夜班伙食补贴都舍不得用,攒了许久,终于给我买回了童车,也是我们那大院里唯一的一部童车。

  父亲总是对母亲说,女孩子娇弱,父母尤其要尽力把她们往更高处推,否则女孩子这辈子就没什么希望了。为此,父亲一直特别重视我们的教育,从小就给我买许多书,还订了几份报刊杂志。他不仅教识字,更教我们社会知识。父亲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经常出差,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带上我或者妹妹去,让我们开阔眼界,多些见识。还记得在郑州街头,父亲故意躲了起来,考验五岁的我的应变能力。类似的事情很多很多。这也确实锻炼了我们。我和妹妹中学寄宿时都是自己办手续,每学期都用一部小单车来回驮好几趟行李。到外地读大学,也是我们搭老乡伴去学校。父亲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忍下心来,没送我们到校。

  读大学后,家书几乎全部是父亲写的。一封封,叮咛无限。毕业时我凭着年少气盛离开家乡到了长沙,母亲万分不舍,也是父亲在中间斡旋许久。为这件事他曾赶到我在武汉的学校,我不情愿地到毕分办把分配去向改回了家乡,却又在父亲面前委屈落泪。父亲不忍,又容许我改成长沙。那夜瓢泼大雨,父亲也流泪了,他说:“你妈妈的决定一向是对的,这次你没听她的,我真希望你不会错。”说完骑着单车赶回武汉亲戚家去。雨那么大,他的衣服湿透了,裤脚一直在滴水,每次回想起我都心痛万分。

  工作后每次回家,他们都很高兴。夜里,他们房间的电视光线忽明忽灭,我知道他们已经睡了,电视却一直开着,也许是寂寞的夜晚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妹妹大学毕业后也留在了北京,他们平时太寂寞。冬夜清冷,不时听到他们的咳声。我咬着被角不哭出声,每每开始怀疑自己毕业时的选择,也只能盼着能早日把他们接到长沙,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我生孩子的时候,父亲比母亲还要着急,他生怕我们没经验,带不好孩子,办了提前退休的手续,想赶到长沙帮我带孩子。但母亲工作上离不开,身体又不好,需要他照顾。到了前年夏季,他们终于可以到长沙来长住了。从中学寄宿开始,厮守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就不多。天天在他们呵护下生活真是幸福。懒散了许久的我居然在父亲鼓励下又捡起了书本。考公务员、考在职研究生,都是在他们来的头几个月里完成的。看着我读书,父亲特别高兴。他是一直期望我们保持对学习、对生活的激情的。他们精心照顾着我和当时还没满周岁的宝宝。恍惚间我又回到儿时岁月,下班回家在楼道里就娇声叫着爸爸,他跑着给我开门,叫的人和被叫的人都感到幸福。

  我以为这样幸福的生活会天长地久,却没想到会是那么短暂。母亲曾对我说过,父亲毕竟是近六十的人了,老了,也该注意他的身体了。我却不放在心上。父亲总是那么生机勃勃,对什么事都饶有兴趣。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大家都夸他年轻、孩子也带得好。他甚至还设想孩子进幼儿园以后,他要找一份工作,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潜力要发挥出来。我们安心享受着父亲的呵护,上班之外家里的一切事务都不必我们操心。我以为要到中年以后,才会轮到我们照顾上了年纪的父亲,那时我将好好回报他所有的付出。谁知上天竟然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在父亲最初离去的日子里,我无比自责,认定是我累了他。父亲太累,带两岁的孩子半天我都觉得累,他是整天带在身边,捧在手上。就连晚上,父亲怕我们上班辛苦,也是他带着孩子睡的。我们太不懂事,周末也很少想到要父亲休息休息,只顾自己睡懒觉或是出去玩。偶尔带上半天,父亲就很高兴,觉得是放假了。他的业余爱好很多,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可也只能趁孩子睡觉的时候偶尔消遣消遣。他喜欢看书,喜欢到各地走走,能有半天空闲,他就出去到街上看看长沙面貌或到书店里买书。母亲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每次回来,都兴致勃勃地对母亲讲自己的见闻。这也是他们三十年多来的习惯。三十年相濡以沫,一朝竟是阴阳永隔......

  即使在父亲最后的时刻,他也是一心为我们好的。也许是宿命,我要出差的前几天,总感觉特别不好,甚至告诉同事我会出事。但也毕竟太不懂事,他们说感觉不好就不要去了,我却觉得无缘无故误了工作不好,何况已做了许多前期工作,还是要去。就在临行前十分钟,心神不定的我提出要父亲陪我去,他觉得既然是我需要他,二话不说就跟上了。谁知到了酒店他就突发心肌梗塞,送进了医院。望着病床上的父亲,我忍不住说:“爸爸,是我害了你。我知道这次出来会出事的,特地叫你来照顾我,没想到是你为我挡了这一灾。”父亲疼得身体都痉挛了,还努力微笑着说:“真是这样,也是应该的了。这也是个教训,以后注意点就行了。”我以为真的只是个教训,以后还有注意的机会,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父亲就离我而去,再也不给我弥补的机会了。

  曾经觉得,“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特别刺心,我以为我不会有这样的遗憾,谁知命运偏偏就要这样地惩罚我。寄语天下儿女,尽孝要趁早,千万不要为自己留下永远的悔恨。

  父亲一心一意为我们着想。他今年进六十,一生低调的父亲没有做过生日,我准备今年给他做六十大寿,也让父亲热闹一番。父亲生怕我们麻烦或是花钱,总推说“我不过六十生日”。谁知,竟是一语成谶......

  又近中秋,在过了十几个千里共婵娟的中秋节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过了两次节,却又开始了永远的残缺。父亲,这个中秋,要我们如何含泪面对?

  又近中秋,也是近父亲的生日了。父亲,我原本想为您办的生日宴,您真的不领我们的这份心意吗?

  情怯中秋哟,父亲,我愿真有另一个世界,我们还能共同举头望明月,寄托彼此深深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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