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曾在屈原的故里--秭归住过四年。那对我来说,是一段不平常的经历。
秭归是一个古朴的小镇。那时我刚刚离开北京回到父母身边,发现秭归对我来说,有很多不一样,比如那里没有自来水,没有蜂窝煤,连酱油都没有(只有一种固体酱油,买回来用开水化开)。但秭归令我难忘的东西更多:屈原庙、粽子、龙舟、脐橙、背篓......最令我不能忘怀的,还是桃花鱼。
秭归县城依山而立,山脚下是日夜奔流的长江水。江边的石滩上,缓缓地流着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那便是桃花溪了。
桃花溪里,游动着我用笔墨无法形容的小生命--桃花鱼。
桃花鱼其实不是鱼,它是只有桃花那么大的水母。
相传,桃花鱼是昭君的泪。
昭君出塞前,回乡作别。一天清晨,香溪两岸的父老乡亲将昭君送上了回长安的画舫,昭君坐在船头,为故乡弹奏最后一曲。两岸的桃花纷纷落下,随着琴声走。昭君哭了,一滴滴泪珠滚落在花瓣上,化作无数桃花鱼,代昭君陪伴着故乡的山水。
也许是泪水化成的缘故吧,桃花鱼是离不开水的。如果你不小心把桃花鱼掉在了地上,再捡起来,它已经随昭君香魂而去了。
所以,捞桃花鱼时是需要全神贯注的。我至今还能想像到当时的情景:桃花盛开的时候,一群平时能吵得全城关镇都听得见的孩子趴在水边,瞪大着眼睛盯着溪水,手里是各式各样的工具。多亏太阳光的帮助,才能辨认出和水一样透明的桃花鱼。于是,小心翼翼地把桃花鱼捞起,放入早已盛好溪水的瓶子里......瓶中的桃花鱼渐渐多起来,看久了,你会觉得瓶子都在一张一合地动呢。
但我更愿意看溪里的桃花鱼。桃花鱼是不会惊慌的,被捉住了照样缓缓地散着步。但我总觉得它们在瓶中作无奈的挣扎,全没有在溪中与那溪水,那鹅卵石,那水边的桃树,那透过桃花瓣照在溪水上的阳光融为一体的舒心与惬意。况且,桃花鱼在瓶中大抵是死路一条的--它们往往以绝食作最后的抗争:就象笼中的鸟。
离了秭归以后,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却总没见到一条包蕴了那么丰富内容的溪水了。
从书上偶然看到一首清人咏桃花鱼的诗:
花开溪鱼生
鱼戏花影乱
花下捕鱼人
莫作桃花看
但我总觉得,把桃花鱼捕来置于案前的人,是不能够真正地欣赏到桃花鱼的灵气的。毕竟,他决捕不到那一条桃花溪。
后记:写完这篇文章后,又看到一本古书上介绍宋朝的菜谱,其中竟有一道菜叫“鸡泥桃花鱼”,说这道菜不但味美,而且有诗情画意。但我心里只感觉到“残忍”二字,“诗情画意”荡然无存。
又记:三峡工程开工后,秭归水位上涨,有着桃花溪的那片石滩,已经位于水底几十米,桃花溪当然也不复存在了。我笨拙的笔只能记录下来桃花鱼、桃花溪的曾经,但我又怎么能把那一段记忆从水底完整地挖掘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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