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胚胎儿的悲歌

　　当克莉丝汀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就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直到40多岁，她才发现，自己是通过精子银行捐赠的精子经过人工受孕“制造出来的成品”。现在，她希望，可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何许人也？

　　-克莉丝汀的遭遇

　　今年46岁已为祖母的克莉丝汀记得，她在8岁那年，第一次感觉到位置错乱。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在课堂上，一个同学问老师，如果从英国挖一个大洞会通到什么地方去呢？老师回答说，会到澳大利亚。无论如何，克莉丝汀说，当时她就感觉到，自己生错地方了。她应该是属于其他某个地方，而不是在她生下来所在的地方或家庭里。

　　其实，很多人在小时候都曾有过这种经验，觉得送子观音一定把自己送错人家了。可是，克莉丝汀的情况却十分不同。当年，她是英国西南方德文地区一个工人家庭中唯一的孩子。她的父亲是一个工匠，在她3岁那年因糖尿病失明，在她6岁时过世。她和她的母亲自此相依为命，一同在工厂做工。

　　可是，母女二人的性格相差悬殊，克莉丝汀承认，从她记事起，母女就没能和睦共处过。十年前，母女俩又大吵了一架，她的母亲无奈地对她说，死时会留一封信给她。克莉丝汀一直觉得母亲不像是那种会有婚外情的人，所以可能是遭到强暴才生下了她。5年前一场更大的争吵后，直到6个月前克莉丝汀的母亲去世，母女未再说过任何话。但克莉丝汀却从母亲遗信中，发现了一项天大的秘密，她竟然是个DI儿，也就是经过靠捐赠精子所生的人工受精儿！

　　克莉丝汀十分愤怒，又难以理解，自己到40多岁才知道她的父亲竟然是“一滴放在玻璃瓶中的精子”。她的父亲，没有面孔，没有名字，甚至与她母亲间连一夜情的关系都没有。她宁可自己是经过比较人性的关系产生，而不是如此的冷漠、科学和实验化。她的父母亲关系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赝品，是不实在的东西，“我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DI儿被剥夺寻根权

　　克莉丝汀是在英国艾克斯特郡的一个私人人工受精诊所受精制造出来的。从1940年到1983年，至少有483个孩子在这家诊所经过精子捐赠产生，大部分的客户都是中产阶级家庭，像克莉丝汀这种工人背景的家庭十分罕见。但如今，像克莉丝汀这种只知道自己一半血缘的精子或卵子捐赠人工受孕儿，一直感到愤怒和不公的则在于他们完全没有权利和渠道了解或追查自己的另一半源头来自什么地方或什么人？这让他们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更感痛苦。

　　自1991年，英国“人类受精细胞和胚胎学中心”正式成立以来，至少有18000名新生儿是经过捐赠人工受孕产生的。该中心通过科学协助异性、同性伴侣和单亲者建立自己的家庭。但在此之前，捐赠精子和卵子的人工受孕工程一直存在，所以到今天为止，没有人知道，英国到底有多少人是经过这种方式出生的。英国人类受精细胞和胚胎学中心成立后，依照需求统计，初步估计全英目前大约有40000人是经过这种方法出生，但这一数字并不准确。

　　大部分的父母都不愿意让孩子知道是经过精子或卵子捐赠产生的。医生通常也都劝告父母把事情维持得愈单纯愈好，最好是保守秘密，不要让孩子知道，自己的另一半生理父母。一些私人诊所，甚至将捐赠者精子和客户的精子混合在一起，以满足并加深其客户对“这个孩子完全属于我们”的幻觉。

　　愈来愈多的人工受精儿像克莉丝汀一样，失去了自我定位，想要追寻另一半源头。但到现在为止，英国法律仍明令，不得透露捐赠者身份。怀疑或知道自己是捐赠人工受孕儿者，可以在满18岁后，向人类胚胎学中心提出申请调查结婚对象是否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可是，对于自己的来源和精子或卵子捐赠人，仍不得追查。他们的出生证明和医疗纪录上，对此也没有任何记载。

　　-试管婴儿技术走向何方

　　实际上，在1991年英国人类胚胎学中心成立前，英国私人诊所是没有法规可依的。有的诊所保存捐赠者资料，有的没有资料，有的则在保存一段时间后销毁。现在，人类胚胎学中心虽登录有详细的捐赠者资料和医疗史，但仍不对外公开。

　　“这足以影响并伤害我的子子孙孙。”克莉丝汀一提此事就愤愤不平。与她相同的其他许多人，也都认为这是不公平的事。同为DI儿的28岁的罗斯甚至向高等法院上诉，表示基于人权法，他们有权追查自己的另一半生理父母。

　　当然，也有人觉得后天生长的环境更重要，而不在意自己是一名人工胚胎儿。18岁的威廉，便很满意自己的“出身”。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另一半生理父亲，可能是一个一周捐赠精子两次，以一次射精换取15英镑现金，刚好拿来作为买啤酒费的年轻学生。他说：“如果真是这样，我还要谢谢他们呢，因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快乐的家庭。”

　　但无论如何，人工捐赠精子和卵子所产生的孩子和过去收养儿的情况十分不同。有人发现，到头来，要接受心理治疗的是他们的父亲。日益升温的寻根潮以及强制要求捐赠人登录身份的声音，已使许多诊疗中心和人工胚胎机构开始担心，未来恐怕更找不到捐赠人了。

　　但也正如经过捐赠精子人工制造出生的加拿大影片制作人，巴利·史提芬所言，凭什么为了让精子银行保持库存无虑，就牺牲这群DI儿寻根的权利？(文/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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