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楚石

　　黄昏的落日里，母亲浑浊的目光透过楼前的那棵老梧桐，眺望那条狭窄细长通向街面的小巷……母亲这种站在自家阳台眺望远方的姿式，成了我的记忆深处，一尊凝固的雕像。

　　我的父亲，是一位有着20多年军龄的老边防，驻防在青藏高原一个无名小镇上，每年腊月年关，从雪域高原飞回家乡，与妻儿团聚；待到融雪开山，又如鸿雁飞去。没有父亲在家的日子，母亲时常一个人独自站在自家的阳台看楼前的那棵老梧桐树，看梧桐树背后那条通向街面的小巷。一天，少年尚不经事的我，踮着脚跟悄无声息地走到母亲的背后，一把抱住母亲，大呵一声：“想爸了吧！”待母亲回过头来，那深陷的眼眶里，依旧还残留着晶莹的泪光。

　　16岁那年，姐姐也当兵去了父亲驻防的西藏。送站归来，母亲一掩上家门已是双泪皆下。此后，很久的夜晚，母亲抱着姐姐曾睡过的枕头，透过结着冰凌花的窗台，看着那棵沉默在寒风中的梧桐树泪眼汪汪。

　　前年冬天，父亲终于结束了那种候鸟往返迁徙，转业回到了母亲的身边，而我又为了那个多年的军旅梦选择了远方。送我启程的那天，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为我送行，只是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为我整理行装。当我走出那条通往街面的小巷，转过头来回望时，母亲站在那棵梧桐背后，默默注视着我走向远方……

　　当兵13年以来，由于工作繁重，我很少有时间回家探望父母。如今，母亲老了，头发花白，背也驼了，母亲的形象让我想到秋天里的落叶，想到门前的那棵老梧桐树。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却无时不挂念着我姐弟俩。母亲时常开玩说：我与姐姐都是属狗的，吃饱了，长大了，撒脚就没了人影。我说，你何尝不是门前的那棵老梧桐树，春天倚着她幻想，夏天倚着她繁茂，秋天倚着她成熟，冬天倚着她沉思。母爱虽然平凡，却在平凡中孕育出一份惊人的伟大。这沉甸甸的母爱，有谁能掂量出它的份量，又有谁能真正报答？母爱无言，母爱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