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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事故母婴双亡老人告医院
老人既学法律知识又学医学知识
用了四年时间王明臣终于为女儿讨到了一个说法
央视《生活》9月11日播出节目《为了死去的女儿》，以下为节目内容。
70多岁的王明臣老人居住在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四年前，老人的女儿到县中医院生孩子，结果是孩子大人双双死亡。为了弄清楚女儿和婴儿的死亡原因，王明臣老人开始了长达四年之久的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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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事故鉴定
2002年8月16日，王明臣37岁的女儿王淑君怀孕41周+3天了，这天上午8点左右，王明臣的女婿将王淑君送到了河北省南皮县中医院生产。
中午11点20分左右，南皮县中医院妇产科的医生贾美霞给王淑君用了大约1／3片的药物“卡孕栓”。
晚上8点40分左右，王淑君的腹部开始剧烈疼痛，大约20分钟后，王淑君以及腹中胎儿抢救无效，母婴双亡！
王明臣为女儿和未出生外孙的死感到十分困惑。
王明臣：咱是健健康康走进去的，从进院到死亡不足13个钟头。
生产前女儿的检查并没有什么问题，怎么就要生了，最终却是母婴双亡了呢？一边是悲痛，一边是不解，67岁的王明臣一时无法缓过劲儿来。
半个月后，2002年7月3日，他突然接到了一份医疗事故鉴定书，鉴定单位是河北省南皮县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
看着这份鉴定书，王明臣感到莫名其妙，虽然自己对女儿的死亡感到困惑，但却没有提出过医疗事故鉴定的申请。
王明臣：一、他没通知我死者家属。
记者：没有通知你们参加？
王明臣：没有。二，可以说，它违背程序。它光盖上个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章，没有个人签名。没有鉴定人姓名，谁给我鉴定的，我不知道。
医疗事故的鉴定结论是：“王淑君是在没有药物干扰、正常生产过程中出现的突发羊水栓塞，导致过敏性休克猝死。王淑君死亡不属医疗事故”。
“羊水栓塞”、“没有药物干扰”，自己没有提请过医疗事故鉴定，难道是南皮县中医院提请的吗？
不过，这份医疗事故鉴定书反倒提醒了王明臣，莫非女儿的死恰恰是和南皮县中医院使用的药物有关？他想起了南皮县公安局调查女儿死亡原因时，南皮县中医院的值班医生贾美霞的询问笔录。
王明臣：她使用卡孕栓了，这个事实她承认了。我怀疑这个卡孕栓。
没有鉴定人签名、没有委托者、莫名而来的医疗事故鉴定反而加深了老人对医院使用卡孕栓的怀疑，于是，王明臣老人花了1450元钱，提请河北省沧州市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对女儿死亡一事重新鉴定。近一个月后，结果出来了：“南皮县中医院可以应用卡孕栓促进宫颈成熟，启动宫缩，虽然用量偏大，但与羊水栓塞、心跳呼吸骤停无因果关系”，仍“不构成医疗事故”。
王明臣：所以说，我一看这没办法了，是吧，我只有通过诉讼。
医学知识、法律知识一起学
2003年4月，王明臣一纸诉状将河北省南皮县中医院告到了南皮县法院。
为了不耽误其它儿女的正常工作，67岁的王明臣决定，独力承担法律维权的重任。
记者：您上过几年学？
王明臣：我上过五年学。
记者：上了五年学？
王明臣：小学吧。
王明臣，67岁，5年文化，既不懂医，又不懂法。但他的对手河北省南皮县中医院，却既是医学行家，又请了专业律师。
王明臣：我和你是天壤之别，你是九条老牛，我是牛身上的一根毛，但是我有决心，我有信心。
起诉以后，王明臣就开始学习。既学医学知识，又学法律知识。
王明臣首先面对的就是两份医疗事故鉴定结论。两份鉴定虽然都没有鉴定人的签名，但有一个相同的结论，就是女儿死于羊水栓塞，和县中医院使用的卡孕栓无关。那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羊水栓塞呢？
王明臣：什么叫羊水栓塞，我不清楚，我就借了一本妇产科学。
书是借来了，但是，年老加上文化低成为了王明臣学习的巨大阻碍，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他只好一边查字典；一边多方咨询。以近70岁的高龄每个月都骑自行车远赴20多公里外的沧州各大律师事物所，甚至独自上北京。
记忆力不好，他只好用家里的烟纸盒或小纸条，一遍又一遍地抄袭加强记忆和理解，从白天到深夜。
王明臣：睡眠的时间最多三个钟头，最多了。
王明臣：啃了一个来月，闹清了这个羊水栓塞。
书上关于“羊水栓塞”的概念及其成因的解释，让老人越发怀疑两份医疗事故鉴定的结论。
《妇产科学》书上写道：“羊水栓塞”，是一种少见而又危险的产科并发症，是羊水及其羊水里的有形物质进入孕产妇的血液循环所致。
一般情况下，羊水很难进入母体血液循环。但是如果出现以下条件，羊水就会进入母体血液循环。
一、损伤：剖宫产或人工剥离胎膜导致损伤。
但女儿王淑君并非剖宫产，也不是人工剥离胎膜，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羊水栓塞”；
二、 某些病理性的妊娠因素：如骨盆狭窄、前置胎盘、胎盘早剥离等。
王明臣：我女儿没有这几个迹象，没有这个症状。骨盆不狭窄，不是前置胎盘。尸检报告说得清楚，胎盘附着于宫体的右后侧。
记者：这就说明不是？
王明臣：不是前置胎盘，也不是这个胎盘早期剥离。尸检报告说得清楚，它说胎盘未剥离。
书上还说，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的第三种条件是，不恰当或不正确使用催产素以至宫缩过强。
而王明臣的女儿王淑君恰恰被南皮县中医院使用过“卡孕栓”催产，死亡原因则是子宫强烈收缩，羊水进入了母体血液循环，这在尸检报告上说得很清楚。
王明臣：我怀疑这个卡孕栓，我就又咨询这个卡孕栓到底是什么。
“卡孕栓”，正式品名，“卡前列甲酯栓”。“卡孕栓”说明书明确写着，“卡孕栓”适应症一是终止妊娠药，用于停经≤49天的健康早孕妇女。二是预防和治疗宫缩迟缓引起的产后出血。但是王明臣发现，“卡孕栓”说明书的禁忌症一栏这样标明：本品不能用于足月妊娠引产。
王明臣：按照妇产科学，不足42周的，37周不足42周这叫足月(妊娠)。这卡孕栓说明书上说得清楚，本品不能用于足月(妊娠)引产。我这个产妇(王淑君)是41周加三天，正是足月妊娠。
记者：您认为不能使用卡孕栓？
王明臣：是。
医院拒绝接受采访
为什么南皮县中医院将不能用于足月妊娠引产的“卡孕栓”用在了足月妊娠的王淑君身上呢？记者来到了河北省南皮县中医院，但医院拒绝了采访。
不过，从两份医疗事故鉴定书上及南皮县中医院给法院出具的材料上，我们可以看到：县中医院使用“卡孕栓”，并不是用于引产，而是从沧州学来的先进经验，催生，促宫颈成熟，并无不当。
记者：南皮县中医院他们说的是，可以促宫颈成熟。
王明臣：是的，我通过我学习，知道这个卡孕栓，也可以促宫颈成熟。但是(只能)用0.1毫克，还得备有喘乐宁，观察宫缩情况，胎儿情况。如果有不慎，立即采取措施，用喘乐宁缓解。
的确，“卡孕栓”的资料关于用药量和监护措施写得明明白白。但是南皮县中医院是怎么做的呢？首先来看，剂量必须严格控制在0.1毫克的情况。
王明臣：他用了一个剂量的三分之一，是吧。这三分之一，它怎么测量这个剂量。
沧州出具的那份医疗事故鉴定也认为卡孕栓用量偏大。那么，严密监护这一点，南皮县中医院又是怎么做的呢？
王明臣：监护应该有记录。既然你在那儿监护了，哪个时间，是怎么个情况，应该有，它没有。
这是南皮县公安局的询问笔录，当时的值班医生贾美霞承认，王淑君出现剧烈腹痛后，王淑君的丈夫去找医生，当时其他医生都吃饭去了，只剩下她一个值班医生，而她却在和一个护士说话玩儿。
更让王明臣不解的是，自始至终，虽然使用了卡孕栓，但南皮县中医院却没有任何记录。
王明臣：这个医生用什么药，用药时间，采取什么措施，它都应该有纪录。
王明臣：它没有，有病历为证。
医院赔偿22万多元
2004年12月，王明臣委托沧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向北京大学司法鉴定室提请了司法鉴定。
2005年9月，鉴定结论出来了：卡孕栓明确指出禁忌症为，不能用做足月妊娠引产。因此医院为被鉴定人使用该药物为医疗过错行为，该医疗过错行为大大增加了以下危险，子宫强烈收缩，胎膜早破，羊水进入血液循环，引起母体过敏性休克猝死。因此该医疗过错行为和王淑君及其胎儿的死亡存在因果关系。
司法鉴定证实了王明臣苦心学习三年多发现的问题。
王明臣：看到曙光了，可以说。
2006年6月12日，王明臣终于拿到了南皮县法院的一审判决书：南皮县中医院对女儿王淑君的死亡承担过错责任，赔偿死亡赔偿金等各项费用共计22万多元。
学医学、学法律，从女儿王淑君死亡到等到这份判决书，王明臣也已经从67岁到了年过七旬，71岁。
王明臣：等了四年。
记者：为什么坚持四年？
王明臣：为什么，因为我也是个男子汉，人生在天地之间，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女，所以我要讨回这个公道。我打官司，我打的不是钱，我是打的这口气。
在记者整整三天的采访中，王明臣老人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老人说，女儿王淑君是一位很优秀的人民教师，对自己也非常体贴孝顺，女儿和腹中的胎儿在南皮县中医院双双身亡，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非常难受。 为了找到女儿的真正死因，只读过5年书的王明臣开始学习法律知识，上法庭打官司，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四年过去了，老人终于为女儿讨到了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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