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2007年,北京将有17万个“猪宝宝”降生。从妇产医院拥挤的现状,依稀可见“猪宝宝”们入托难、升学难、就业难……的未来。
说起猪年生孩子,记得和闺中密友调侃时还和她约定,我们要一起怀孕,生一对猪宝宝。老人说,属猪的孩子有福气,在我们家,我的奶奶、爸爸、哥哥,还有我嫂子都是属猪的。
虽然总是把“生个猪宝宝”挂在嘴边,但是一直没有将这个“政策”落实在心里。因为对于结婚不到两年的我来说,甜蜜的二人世界还没过腻烦。可是老公已经积极地着手准备了,他偷偷地戒酒多日。
2006年9月末,我接连几天都没有胃口,还伴有感冒的症状。当时婆婆从老家过来住了两天,对我的症状起了疑心,我也开始害怕了。赶紧买来验孕棒,偷偷地躲进了卫生间。当看到验孕棒上的红线慢慢浮现时,我傻在那里了。随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验孕棒“毁尸灭迹”,然后若无其事地送走了婆婆。
当家里只有我和老公两个人时,我决定告诉他。当时,我脸色潮红,攥着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老公,我怀孕了!”说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扑到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大喊:“不许告诉你妈!”
就这样,我成了准“猪妈妈”。
挂号的长队
“猪宝宝”在我肚子里长到3个月的时候,老公开始关注医院了。几经考虑,我们选择了比较专业的妇产医院做孕检。
(2006年)10月26日一早,对与生孩子相关的事情知之甚少的我,慢慢悠悠地去了北京一家妇产医院。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凑过来小声问:“要号吗?”我一愣,没说话,赶紧走开了。没走几步,又有人凑过来问。早就听说医院门口有许多卖号的票贩子,我这还是头一次“零距离”接触他们。
走进一楼大厅时还不到8点30分,自以为到得很早,应该很轻松就能挂上号。挂号窗口前,确实也没人排队。我满心欢喜地走过去,窗口内的“白衣天使”竟然说:“上午没号了!”难怪人这么少!
没办法,反正也请了一天的假,不如就在这里等到12点挂下午的号吧。我一边给老公打电话报告这一不幸的消息,一边在医院里闲逛,考察医院的医疗设施。“老公,这家医院很干净,环境也不错,整体感觉挺好,可就是挂不上号,哈哈。” 电话那头的老公却很不理解:“没挂上号,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个时候,我一点“挂号难”的危机意识都没有。
在医院里走了一圈,回到一楼大厅时,已经9点钟了。这时候,我发现成堆的人“排”在挂号窗口前。上前一问,不禁吓了一跳,人家已经开始排队挂下午的号了。其中一位经验丰富者提醒我:“现在不排队,下午的号就挂不上了。”我心里一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自己身体也没问题,也就随他们在那儿站着。
不大一会儿,前后左右的人就站得很齐了。不过,排队的人还是很担心,因为挂下午号时,只开两个窗口,而具体开哪两个,谁也不知道。这时,我前面一个挺着7个月大的肚子的“准妈妈”,根据自己以往挂号的经验告诉大家:“就排2号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她的,排2号!
排在队列里,我才发现,这支队伍里,只有我是一个人来的,其他孕妇不是有老公陪,就是有母亲陪,他们可以轮班排队,而我只能一个人坚持到12点了。快到11点时,我突然想去卫生间,可又怕一旦走开,再进来就不方便了。我咬着牙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让老公来排队!”排在我后面的一位阿姨真是好心,她笑着对我说:“你去吧,回来时还站在我前面。”我满心感激,这也算“同病相怜”吧。
3个小时的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寂寞,怀孕的女人凑到一起,有着永远说不完的话题。那位怀孕7个月的“准妈妈”说,她前几个月来检查时挂号人还很少呢,“十一”之后,人“呼地”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她说她的小宝宝天天折腾,说完还热情地把我的手拉到她大大的肚皮上,开心地说:“你看你看,他在动!”队伍里有一个娇小的孕妇,她已经怀孕5个月了,今天也是第一次排队挂号,她说前几次来,都因为人多挂不上号,只得花200块钱挂特需号。今天来得早,“可以省点钱了”。
11点刚过,队伍出现躁动。怀孕7个月的“准妈妈”见多识广,她小声地提醒我们:“小心点,票贩子有可能要插队了。”这时,旁边队伍里一位70多岁的老大爷正大声地呵斥一个想加塞的小姑娘。一开始,小姑娘还反驳了两句,可随着队伍里一道比一道强烈的目光射向她时,她只好灰溜溜地躲开了。
那边的躁动刚刚平息,我们这一队也来了不良分子。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试图挤到我们这队里,嘴上却说要去洗手间,让我们让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女人团结起来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前面这几个孕妇站得一点距离都没有,并异口同声地对她说:“后面绕去!”她白了我们几眼,走了,几个“准妈妈”会心地笑了。
一位怀孕6个月的“准妈妈”说,她第一次来检查时,没挂上号,就花100块钱买了票贩子手里的号,可买过就后悔了。她说:“就是因为有人买,他们才想方设法地挂号,甚至雇人插队。”之后,她特别抵触前来插队的票贩子,挂不上号时,宁可花200元挂特需号,也不买票贩子手里的号。
12点15分,我很顺利地挂上了号。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再去孕检,我就有经验了。第二次,我和老公凌晨4点就起床了,准备去挂上午的号,因为听说资历深的大夫只在上午出诊。5点到医院时,我们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挂号窗口前黑压压地“压”着一群人,5个挂号窗口前都排得水泄不通,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得有几百人。他们把等候大厅的长排椅拉过来,坐着等待。
这一次,老公勇敢地挑起了排队的重任。在一位小伙子的好心提醒下,我们也抬来一个长排椅坐着排队。5点30分左右,排队的人更多了,长排椅已全部坐满,后面的人只能站着等,一些有经验的人自己带来了马扎,初次见这场面的人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队伍眼看着越来越长,大多是夫妻、父母齐上阵。
遵医嘱,接下来是每月一次孕检,我和老公每次都是5点多赶过来排队。再接下来的工作将是28周后,每三周来一次医院,等到32周以后,就是每两周来一次,快要生的时候,就是每一周来一次,直到生孩子为止。想到一次次地挂号,我的头都大了。
我打听了一下,预产期和我一样在2007年5月的人很多,那时的床位肯定很抢手。有个孕妇说,等着什么时候羊水破了直接挂急诊得了,另一个孕妇出主意说,还是挂特需吧,这样能给你安排上床位,呵呵。
车到山前必有路,该来的终会来,还是安心等待吧!
医生的脸
与排队挂号相比,我更害怕医生的脸。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孕检的经历,我排了3个小时的队才挂上了下午的专家号,原本定在1点开诊,谁知因为上午的号没有看完,我等到了2点。
专家是一位50岁左右的女医生,见人没有笑容,脸拉得很长。见到她那个样子,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大夫,我想,我想建病历。”
“4个月大的时候再来。”
“大夫,我腿经常酸痛。”
“去看神经科。上床!”
我很听话地爬上检查专用床,她听了听胎心,然后和助手报了一个数字“148”。我在床上怯怯地问:“这个数字正常吗?”
“你说呢?”她大声反问。
啊?!我怎么知道?
这时候,刚刚一位检查完的孕妇回来问:“大夫,我的……”“问什么!怎么问呢?我知道你是谁呀,我每天看那么多病人,说你病历……”
哇!河东狮吼呀!
出来后一看表,从进去到出来,仅仅用了5分钟。这就是我3个小时的排队挂号和2个小时的等待换来的结果。
第二次孕检,我又不幸地邂逅了那位“河东狮”大夫。我进入诊室,还没说话,就听见她在训斥助手,原来她的助手把两个孕妇的病历给弄混了。“河东狮”很生气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给患者弄错了病历是要出问题的,你还在这里等着被投诉呀!赶紧去找人!”还好,孕妇自己发现拿错了病历,找回来了,“河东狮”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我突然觉得她没那么可恶了,起码她对自己的病人很负责,虽然她还是对我拉着长脸。
第三次体检时,我没见到“河东狮”,这次的大夫戴着一个超大的口罩,她低头看病历时,双眼耷拉着,几乎掉进口罩里。像前两次一样,我忐忑不安地把裤子脱了爬上检查专用床,“口罩”却冷冷地对我说:“谁让你脱裤子的!”
她给我开了验血、验尿和拍B超、心电图的单子,用皮尺量了量我的肚子,听了听胎心,然后在我的病历上刷刷写了几笔,把单子塞给我说:“检查完回来!”
出了诊室,我赶紧安排老公去排B超的队,听说那项检查人最多。我则利用他排队的时间去一楼抽指尖血。当医生把小尖刀刻到我手指上时,指尖的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我的眼泪也劈里啪啦往下掉。年轻的男医生白了我一眼,扔给我一个棉球。那一刻,积聚很久的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我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拿出手机,哭着给老公拨电话。
不一会儿,老公抱着我的大衣和我的包冲了过来,慌着问怎么了,我把染着血的指头给他看,眼泪流了满脸。旁边的一个孕妇,很惊愕地看着我。见我没事后,老公一脸无奈地告诉我“拍B超需要预约”,我被安排到7周以后了。老公试图将预约的时间提前,未果,没脾气,人太多!
回到诊室,向“口罩”汇报了B超延期的情况,担心时间有点儿晚,她只是冷冷地甩给我一句“没事”。这次检查,我不知道自己的胎心是多少,不知道自己的肚围是多少,只知道拍B超需要预约!
通过这几次产检,我深深地体会到一点:我们这些“准妈妈”在自己家里是个宝,来医院那就是一群被扒光衣服、躺在流水线待宰的猪,合格的很迅速地盖上蓝章,不合格的被扣下,接受更多的种类繁杂的检查,而我们还甘之如饴、乐此不疲地送去待宰,还就怕人家不给你盖蓝戳儿。
前两天,很多媒体从不同角度报道了金猪年“猪宝宝扎堆” 现象。外地就不说了,单单北京,据报道,从年初到现在,海淀区妇幼保健医院的日门诊量已突破3000人次,1月份分娩量近千,按照医院自己的说法,“已经突破自身现有承载能力”。
我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医生的脸总是拉得很长。每次我去检查,面对的是一位医生,可是一位医生每天要面对数百名孕妇——也许她在见第一个孕妇时,是面带微笑的。我开始有些同情这些医生了。
诊室外等待的家属
按照预约,很快就到拍B超的日子了。一位智者,她也是一个“准猪妈”,给我出主意,让我提前一天去交B超费,这样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去排队拍了。果然,我那天排在第一个。
之后就是到产科分检。我拍B超的时候,老公排队挂到53号,是产科一位正主任的号。
走到产科一看,到处都是抚摸肚子、撑着腰的孕妇,或坐或站着。一条候诊的队伍截断了走廊,甩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在队外,是等待她们的亲人。
在两个孕妇中间,我找到了一个空座。因为我的号比较靠后,我还可以坐在椅子上等,老公就没那么福气了,因为候诊的椅子比较少,陪同的家属们很自觉地站在一边,保障等候的孕妇们有座位。有一位男士,看起来已经很累了,也顾不上形象了,坐在墙角,呼呼大睡。
好不容易轮到我时,已经接近11点30分了。之前有走后门加塞的,这要在别的地方,早有人不干了,可在这里,“准妈妈”们都无声地接受了这些明目张胆的加塞者,还特别羡慕人家有关系。
看病的正主任是一位说话很和蔼的大夫,她告诉我,孩子发育很好。旁边的两个小助手也很尽责地告诉我应该注意的事项,给我开完验血、验尿和糖筛的单子后,还很好心地提醒我,糖筛标准值是“140”,如果高的话需要再进行检查,并把预约下次B超的单子也给开了出来。最让我感动的是,量完胎心后,和蔼的正主任还把我扶了起来,真是受宠若惊呀。
出来后,我看到老公手里拿了一大堆的杂志和宣传纸,全都是介绍婴儿用品和月嫂服务的,他感慨地说,商家可真是找对了地儿,知道这里商机无限。一些保险推销员也看准了这块宝地,不停地向孕妇推销保险。还不错,一会儿功夫就签了好几份保单。
走到一楼大厅时,已经将近12点了,此时大厅里又排起了长长的挂号的队伍。老公告诉我,刚才挂号处有人打起来了,一个排队的男士尿急去厕所,等回到队伍里人家都不认,结果起了争执。这是个竞争的世界,尤其那些为了女儿、为了老婆的男人们!
专家的话:生猪娃是个民俗
对于选择在“金猪”年生孩子,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院周孝正教授认为这主要是一个民俗问题。“对于民俗我们的态度应该是不加以反对,但是也不可强化。”周孝正说。
周教授告诉本刊记者,这些民俗不仅反映在生育上,也反映在车牌号和楼房的楼层上,例如很多人选择车牌的时候会选择“6”和“8”这两个数,而很多地方的楼房没有“4”层和“13”层。
周孝正对这些民俗问题也表示了一定的担忧:对于民俗虽然我们不加以反对,因为这属于个人的自由,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出现一些不好的现象,那就是强化了这些民俗,例如开发商在盖楼房的时候故意不盖“4”层和“13”层”。对于强化民俗的行为,周孝正教授建议要用立法强制加以禁止。
对于“金猪”年出生的孩子增多是否会造成以后入学难、就业难等问题,周教授表示了肯定,但他同时也指出孩子数量增多并不是导致入学难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应该是教育资源的整合问题。 口述/小克 整理/本刊记者 杜智娜
(本刊记者胡媛对本文亦有贡献)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3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