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乳房：30个女人的真实故事

　　一位名叫陈芯宜的女导演，拍摄了一部名字有点扎眼的纪录片：《寻找乳房》。

　　她在一间陈旧的旅馆里，采访了30位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女性，听她们讲述身体的私密故事：乳房、性启蒙、怀孕、分娩、衰老……

　　摘取几段，你或许有共鸣。

　　D罩杯女孩的羞耻

　　第一位受访者是个D罩杯姑娘。有点男孩子气的她，并不喜欢自己的乳房，甚至讨厌过于饱满的它们。

　　烦恼从青春期开始。“跑步的时候看到它在摇晃，我不开心。我很不喜欢胸罩，很不喜欢钢圈，我到底要不要穿它呢？”

　　她尝试用紧绷的胸衣去束胸，但一直束着又很难受；她想勇敢地摘下胸罩，但忍受不了周围猎奇的目光，还是作罢。

　　另一位丰满的姑娘，也不喜欢受束缚。“上大学之后去法国尼斯念书，第一次去海滩，发现居然可以上空（不穿上衣），我高兴死了。我没有任何别扭，把衣服脱掉就开始在海滩上跑……”

　　但这肆意的快乐，毕竟罕见。

　　就像一位平胸女孩调侃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平胸女孩羡慕大胸的性感热辣，大胸姑娘却羡慕平胸的清冷纤细，还有穿衣服好搭、好看。

　　很多发育早的大胸女孩，少女时代经历过相似的处境：害羞，内向，不自信。

　　她们不敢剧烈运动，不敢挺直肩背亮出圆润胸型，害怕男生们的取笑和异样眼光，觉得那是愚蠢的、羞耻的、会被议论的，时间久了还会微微驼背，留下不挺拔的体态。

　　她“背叛”母亲，成了一名陪酒女

　　30个受访女性中，蓝莓是非常特别的一个。

　　她坦率地把自己叫做“半个性工作者”，因为之前在台湾的酒店做过陪酒小姐，现在已经不做了。

　　她的态度与众不同，听上去冷酷辛辣：身体就是一个工具，当然包括乳房。这种观点就像蔡崇达在《皮囊》里，借99岁的老太太之口说的那句话：“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蓝莓说，母亲婚姻不幸福，怕女儿重复自己的不幸，从小就一直教育她：女人的美丽性感是不好的，你必须靠头脑，必须好好念书。

　　唠叨多了，反而激起蓝莓的逆反，她迫切想要冲破母亲价值观的束缚。于是蓝莓去做了陪酒女，不惜与母亲决裂。

　　关于那段经历，镜头里并没有呈现太多。已经“金盆洗手”的蓝莓，更愿意执着地表达她的观点：

　　“谁不需要身体这个工具？你要呼吸，你要心跳，它承载了你的思想和一切情感。它并没有比较低贱啊，人类为什么会排斥去谈身体？我可以很骄傲地说，身体和思想是同等重要的。”

　　记录蓝莓的经历，不是倡导女性去从事边缘性的职业，而是不妨仔细想想，她的观点到底对不对。

　　250斤重的网络女主播

　　受访者中，与大众审美反差最巨大的是汪绮，她体重125——公斤。

　　汪绮是一名网络主播，在各个不同的直播平台上有将近50万粉丝。2018年初，她搬出了与母亲同住的公寓，发誓“要原谅那个一直恐慌不被爱的自己”。

　　她把自己的住处布置成直播室，每天坐在镜头前，对粉丝表演脱口秀，也传递自己的女权观点。

　　汪绮粘上浓黑假睫毛、涂上明艳的小辣椒色口红，气场十足。她在网上呼唤“胖女体解放”：不是只有标准体型的俊男美女才可以享受性爱，胖的人一样可以有情欲，一样拥有享受性爱的权利。

　　“我小时候非常非常讨厌自己”，汪绮连用了两个“非常”。“因为我觉得自己长得完全不是他人欲望的样子，如果有童话故事，我一定是女巫。”

　　懊丧的少女时代，她感受到人们的歧视，太胖似乎意味着“不洁、有毒、带菌、畸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被同学孤立排挤，与性格传统的母亲相处也不和睦。

　　汪绮形容母亲是“骨架小、才40多公斤、受欢迎的美女”。母亲在医院工作，特别在意女儿的体型，在汪绮上小学时就让她吃减肥药，仍没能遏制她一发不可收的体重。

　　汪绮长大后才明白：“我对抗的不是我妈，而是我妈背后的传统社会价值观。”

　　25岁的她说自己是个“斜杠青年”：表演工作者/歌手/演员/大尺寸模特/女权主义者/身体平权运动者，还在网站上写专栏。

　　对黑粉的调戏和言语暴力，她大笑说：“我完全不在乎陌生人的批评，如果我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可以拿到钱的话，可能会试一下。”

　　但汪绮也开始减肥，经过努力瘦到了80公斤。减肥不是因为她怂了、乖了，而是真切感到身体机能变差，不愿生病拖累家人。

　　除了当主播，她还去演话剧、当人体模特。当她在画室扬起头，傲然展示裸露的胸部时，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女神。

　　那个怀孕的女人被摸哭了

　　纪录片还拍摄了两位产妇的生活。

　　一个叫邱宜君，是医疗线的记者，有个可爱的女儿，正在孕育着二胎。自从怀孕之后，宜君就觉得肚子不再属于自己了，所有人都可以随便伸出手来摸。

　　她的修养让她按捺着不发火，但心里很委屈：人们似乎不再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她成了一个承装胎儿的容器。

　　情绪逐渐累积，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一天，丈夫随手摸了下她的肚子，她就哭了。（爸妈营微信号：bamaying）

　　很多人说她矫情：不就是摸一下肚子吗？你是个孕妇，大家关心你才摸的。

　　但经历过怀孕生子的女性，对这个细节却感同身受。

　　“怀孕生子带来的烦恼不只是疼痛，更是突然变得所有隐私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可以公然讨论你的肚子、摸你的肚皮甚至盯着你的胸部，让人觉得你就像个生孩子的工具。” 

　　“我觉得女性生孩子的流程好像一头母猪哦，推进产室之后就先剃毛，全部都是标准作业流程。我想说，产妇也是人哎，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

　　“生完孩子后，自己的姓名也失去了，称呼都变成了xx妈妈。”

　　生大女儿时，邱宜君因为过度医疗感受很不好，所以这次她做了一个在今天的大都市里算得上惊世骇俗的决定：在家分娩。

　　无论对产妇本人，还是她的丈夫、父母，这都是一项巨大的心理挑战。

　　镜头没有回避鲜血、胎盘、脐带，以及初生婴儿透明的皮肤、清晰的血管。这些触目的情景之外又弥漫着淡淡温柔——丈夫抱着宜君，宜君抱着宝宝，脐带还没剪断的小婴儿居然会闭着眼睛自己摸索到乳房。

　　另一位产妇，摄制组赶到医院时，婴儿已经出来了。她丈夫拿一张宣纸，小心按在紫色的胎盘上拓出印记，像一朵暗红的花，又像一株开花的树。

　　那一幕让人难忘，感受到生命的奇异。

　　70%的家庭没有性教育

　　通过身体，追溯生命，是陈芯宜拍这部片子的初衷。

　　对女孩来说，关于生命和性的教育，经常是缺失的。有个女孩初潮，妈妈不知道该怎样启齿来解释她的身体已经成熟，于是默默出门买了卫生巾放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女孩看着卫生巾两翼，都不知道该怎么贴，直到后来遇到一个闺蜜教会了她。

　　北京妇联和中国教育科学院的一项调查显示，70%以上家长回避和孩子谈性。超过1/10的初中生对性一无所知。

　　越蒙昧，越容易因为好奇和冲动犯错。一旦犯错，受伤的大多数是女孩。

　　就像被贴着“性”标签的乳房，它是女性与自己坦然共处的一部分，而不是取悦男性审美的器官、单纯哺育孩子的工具，更不该成为女性自卑和伤害的来源。

　　所以，明白了吧？虽然名字叫“寻找乳房”，但寻找的不仅仅是乳房，更是女性对身体和自我的认知。

　　女性的身体，不是羞于启齿的话题，它是美的，独一无二的。也许你的身体不够完美，有瑕疵，有伤痕，有病痛，但唯独没有羞耻。

　　公众号：姐姐在上（pajiemi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