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神骑着怪眼麒麟到人间去送福。
怪眼麒麟降落云头,远远看见村庄边上,有一座院落。门上正倒贴着一个大“福”字。
福神对怪眼麒麟说:“你停下来,我好下去送‘福’。”
怪眼麒麟说:“我把您送到门口。”
福神忙说:“这可不行!”说着就要下来。
怪眼麒麟说:“您跟我还客气什么呀?我有的是劲。”说着他加快脚步向那院落跑去。
怪眼麒麟是好心,他想让福神多坐一会儿。他忘记福神是倒着进门才对。
离院门还有一米远,门上的倒“福”字突然发出一派亮光。
福神赶忙一个跟头倒了过来,人家既然是倒着贴,他要是正着进,不就显得太失礼了吗!
可是福神的腿还一直夹着怪眼麒麟的背呢。
福神一翻跟头,就把怪眼麒麟翻到上面去了,不是福神骑麒麟,而是麒麟骑福神了。
“福神,我这就下去。”怪眼麒麟脸红地喊。
“别动,别误了大事!”福神在下面气喘吁吁,用两手倒立着往前走。
福神想,进了门槛就可以翻过身来。没有想到,进到院子里,看见屋门口又贴着一个倒着的“福”字,看来还得倒着进。
福神坚持着进到屋里。他有点头晕,怎么呢,屋正中间贴着一个更大的、倒着的福字。这家主人太虔诚,恐怕请不来福神。
于是福神也只好在那倒着的大“福”字前面拿大顶。
当然这户人家看不见,因为神在人面前全是隐身的。
福神送福,福气装在他的福袋里。
福袋带在身上,每次进到人家里,福神用手拿大顶,用脚从福袋里拿东西,福神是属猴的,可以手脚并用。
现在却不能。因为福神的脚也没闲着,他的两腿还紧紧地夹住怪眼麒麟。他一松腿,怪眼麒麟就会掉下来,砸坏下面香炉、贡品和桌子,那他就不是送福而是送祸了。
“喂!对眼儿,请帮助我把福气袋打开。”福神仰脸对上面的怪眼麒麟说。
怪眼麒麟瞪着眼寻找。他头一次发现,他倒着看东西,眼睛“对”的程度也是原来的两倍,他现在看见福神腰间挂着四个福气袋。
“打开哪个袋子呀?”怪眼麒麟问。
“哪个都行。”福神一面含混地回答,一面迷迷登登地想:“我就一个福气袋,怎么会变成四个?”
怪眼麒麟伸手去摘第一个福气袋。空的,什么也没抓到。
怪眼麒麟又去抓第二个福气袋。这回没抓空,他抓到了福神的痒痒肉。
福神痒痒得浑身皮肉乱动,支撑的两只手臂发抖。
“快打开,快打开!”福神着急得直叫。
“不行了,不行了。”怪眼麒麟在上面也着急地叫。
“怎么啦?”
“我要撒尿。”怪眼麒麟哼哼叽叽地说。
福神有点奇怪,从来只听说过“懒驴上磨屎尿多”,可没听说过麒麟也这样。
“不行了,不行了。”怪眼麒麟在上面着急地乱叫。
“哗!”福神还没来得及答话,只感觉后背已热乎乎、湿漉漉的。他懊丧地嘟囔着,突然心中一喜,有办法了。
福神放开嗓门大声说:“那请福神的人家听着,本神给你送的仙水来了,就在你的后院菜园子里,挖地三丈,必见仙水。”说着福神使劲一晃身体,他背上飘起一条透明的水带,穿过墙壁,直奔后面的菜园。
怪眼麒麟忍不住捂着嘴笑:“嘻嘻,这尿也成了仙水了。”
福神送完了“福”,自然可以离开院子。福神离开时就用不着倒着了。他一个跟头翻过来,跳上麒麟背,腾到半空中。
福神对麒麟说:“对眼儿,刚才我并没有骗你,你这尿可不同凡响,咱们到后面菜园看看就是。”
果然,后面菜园里,那一户人家老老少少正在拼命挖井。挖到两丈八尺,就有一眼泉水涌了出来。
泉水浇在园子里的蔬菜上,就像沾了仙气。眨眼间。黄瓜长得一丈多长,西红柿、茄子长得像小房子一般大。
“真没想到。”怪眼麒麟在半空看着,笑嘻嘻地说。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福神眯缝起眼睛。
只见下面吵吵嚷嚷。原来这涌出仙泉水的消息早惊动了村村户户,一时间下面变得人山人海。许多人涌到泉边,用手捧着泉水喝。
“真不好意思。”怪眼麒麟有点害羞。
“这没什么。”福神似乎习以为常,“有一种燕子用吐沫做成的燕窝是珍贵补品,有一种香獐的肚脐眼可以做高级香料,就是最普通的蛇毒和蜈蚣,还可以入药治病。何况你是神兽麒麟。我想,若将这泉水化验一下,那营养成份一定差不了。”
下面,真有一群穿白大褂的人拿着瓶瓶罐罐,摆弄来摆弄去,最后大声宣布:这奇异的泉水中含有多种维生素,还可以治病防癌。
“嘻嘻!没想到,我的尿还这么珍贵!”怪眼麒麟笑得眯缝了眼睛。
他旁边的一团云彩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早知道这样,我也可以尿他几泡。”
“你那尿绝对不行。”福神望着黑云团厉声说。
“老福头,你说话不要太刻薄了。”黑云团里笑嘻嘻地说。
“我说的是实话。”福神厉声说,“就是好花好草,挨了你的尿也得变成狗尿苔。”
怪眼麒麟望着漆黑的云团奇怪地问:“这里面是谁?”
福神不客气地说:“不是好东西。”
怪眼麒麟小声说:“您这么讲他,他不好意思了。”
“他还不好意思?他的脸比城墙拐弯还要厚呢。”福神冷笑着。
“你说得对极了,真叫我高兴。”随着话音,黑云团里蹦出一个稀奇古怪的家伙来。
这家伙长着虎的身子,一张白色的狗头脸,四腿着地,爪子长长的成钩状,嘴唇外龇着尖尖的长牙,样子又凶恶又奸诈。
“你是谁?”怪眼麒麟不由得后退一步。
“穷奇,我叫穷奇。”怪兽笑嘻嘻地说,“这是我的名片。”他一张嘴,用舌头送出一张名片来。
怪眼麒麟看那名片上写满了外文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懂外文。”
“没关系,我还有中文的。”穷奇笑眯眯地又一张嘴,他的舌头拱出一大串五颜六色的名片来,“多了,拿多了。”他慌忙又把名片吞回去。
“你哪儿来那么多名片?”麒麟有点奇怪。
“吃人吃的。”在旁边的福神突然冷冷地插话,“这家伙吃人一向不吐骨头。”
“您说错了,是吃人不吐名片。”穷奇嘻皮笑脸地更正。
福神不理穷奇,转过脸来告诉怪眼麒麟:“这穷奇是天下有名的恶兽。吃人,而且专门吃好人。碰见忠诚正直善良的人,一个不放过。而对于那些邪恶奸诈的坏人,他不仅不吃,反而赠给他们礼物。对这个家伙,你尤其要警惕。”
“好,说得好。”穷奇听了突然大叫,“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像您这样正直敢言的人。”
“你甭给我戴高帽,我知道你一向利嘴滑舌,用给别人戴高帽迷惑人。”福神戒备地说。
穷奇一愣,马上换作笑脸:“可我不敢给您戴呀!这不,我这帽子还没拿出来呢,您就识破了。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次碰到像您这样不喜欢吹捧的神儿。在您面前,我是什么招儿也使不出来。”
“你知道了就好。”福神得意地说。
这时候,怪眼麒麟无意中仰起脸来,他看见福神上面一米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团帽子状的透明烟云在缓缓缭绕,把福神头顶上那颗小金星都遮得模模糊糊。
“福神老爹,您头上有云雾帽子。”怪眼麒麟忍不住说。
“啊!”福神大吃一惊,忙问:“几顶?”
这回,麒麟对起眼珠来看了:“两顶!”他眼睛一对,看东西又成双了。
“两顶!怎么只一会儿,就给我戴上两个高帽子,该死的穷奇,看我怎么治你!”福神气得大叫。
“真是冤枉,明明是一顶。”穷奇惊慌起来,他瞪着怪眼麒麟骂道:“你这家伙坏了我的大事。”
穷奇一晃身体,背上双翅一搧,搧起一股黑雾。黑雾散后,穷奇便不见了。
福神站在云团上,挥动长袍的大袖在头顶上乱晃了一阵,然后问怪眼麒麟:
“我头上的帽子还有吗?”
怪眼麒麟说:“这云雾帽子一搧就散,可搧完了,它又聚到您头顶上呢。”
福神懊丧地说:“这下坏了。该着我老头丢丑了,怪眼麒麟,你把耳朵捂上。”
“这是干什么?”怪眼麒麟奇怪地问。
福神眼睛,哼哼叽叽地说,“一会我要从腹腔里发出一股怪异的超声波,用它来摧毁云雾高帽,这声波可是厉害至极。不捂住就会把你的耳朵震聋的。”
怪眼麒麟一听,慌忙把两只耳朵堵得严严实实,他还有点不放心地问:“福神老爹,您看,这么捂成吗?”
福神点点头,然后示意怪眼麒麟转过身去。
看见怪眼麒麟老实地用背对着他。福神偷偷哭了。
其实,福神所说的奇异声波是骗怪眼麒麟的鬼话。福神由于听信穷奇的吹捧,被戴上了高帽。除去高帽的唯一方法,是把自己过去的一些错事抖落出来,用自我批评去除掉高帽。福神是怕怪眼麒麟听见,所以才骗他捂住耳朵。
福神紧蹙眉头,绞尽脑汁地想自己的错事,一边口中喃喃自语。
这边怪眼麒麟捂着耳朵,突然想起,福神只顾叫他捂住耳朵,可别把自己的耳朵忘了。
福神老爹那么关心他,他也应该关心福神者爹,提醒福神老爹,别忘记捂耳朵,不然也会被奇异声波震聋的。
怪眼麒麟的心肠多好呀。他转过身去,看见福神仰着脸,嘴巴在动,认为他果真忘了捂耳朵。
怪眼麒麟急坏了,他想宁可自己耳朵聋了,也得保住福神老爹的耳朵。
怪眼麒麟直立起身来,伸手要去捂福神的耳朵,突然他听见了福神的自言自语:
“有一次,我抠完脚丫,没洗手就吃了仙桃,不知这算不算错误。还有一次,我同小人儿一起在瑶池里偷偷地游过一回泳,把鞋子掉进水里,后来在王母宴会上的一坛御酒里发现了,我把鞋子偷偷藏了起来,把酒分给大家喝了……”
福神大声自语着,他的头上冒出一团团白气,袅袅升起来,冲散了悬在他头顶上的烟雾帽子。那金色的小星又开始烁烁闪光。
“行了,帽子没了!”怪眼麒麟在他后面大声喊。
福神吃惊地转过身去:“你全听见了。”
“听见了,不就是掉鞋子和抠脚丫的事吗?”怪眼麒麟笑着反问。
福神脸红红的,像一枚桃子。
怪眼麒麟问:“福神老爹,穷奇的高帽有什么害处?怎么叫你这样紧张。”
福神说:“你哪里知道,穷奇的高帽叫谄媚帽,他花言巧语,叫你戴上一顶,你脑瓜就会变得晕晕乎乎。要是戴上两顶,那就坏了,你算被他迷住了,他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问你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说到这里,福神突然疑惑地眯缝眼睛:“奇怪呀奇怪。穷奇那怪兽既然已经给我戴上了两顶谄媚帽,怎么他不要我的聚宝盆,还被吓跑了呢?”
福神想着,猛然一捶脑袋:“哇,我上了对眼的当了,怪眼麒麟把一顶帽子对成了两顶,害得多说了一条错误,在对眼面前多献一份丑。”福神后悔极了。
怪眼麒麟发现脚下有个硬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只黑漆漆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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