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顿饭就以想一辈子不饿?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我顾不得理小糊涂神儿,抓起笔来赶紧写。
我做作业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写了三个小时。小糊涂神儿什么时候钻进乌龟壳的,我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也不知道。
直写得我手指头都伸不直了,可是你们知道我做了多少道算术题?半本书的作业都做了,其实我算的比这还要快几倍,问题是手不像脑子这么灵活,要是小糊涂神儿也会吸笨虫就好了,把我手脚的笨劲儿也吸吸。
做这么多题有我的目的,以后老师留题,我只要一抄答案就行。这样,半学期的日子都好过了。
“啊?这些题都是你做的?”爸爸看了我的本子大吃一惊。
我得意地点点头,顺便告诉他:“再难的题我也会,包括没讲过的。”
爸爸到外屋书柜里拿来一本高等数学,打开其中一页让我看。
“噢,这是微积分啊。”我很随便地说,顺手拿笔在纸上写出了一道题的答案。
爸爸惊呆了:“天才呀!我儿子怎么成了天才啦?真是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我怕他追问个没完,忙含糊地说:“也许是我瞎蒙的。”
“不!有这样的孩子。有好几个大数学家小时候数学都很差,可是一下子就开窍了。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有许多东西都没弄清楚。儿子,你一下子变得极聪明是完全有可能的。”
瞧!不用我解释,爸爸自己便绝对相信了,看来他是多么希望我成为天才呀!
第二天早上,我换上昨天自己洗过的衣服,请注意,这是隐身衣。穿上它,过三个小时我将隐身,那正是上第三节课。
想象着我突然消失使同学们目瞪口呆的情景,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想,我先不急于离开教室。最好先做出一两件惊人的举动,比如让一个同学的铅笔盒在空中飘,当然不是真飘,只是我拿着铅笔盒在走,同学们看不见。然后,我走到最后边去揪李宏的耳朵,先揪左边的,再揪右边的。李宏仗着自己个子大,老爱揪我耳朵,现在我也揪他。当然,他一点儿也看不见,只有龇牙咧嘴的份儿,因为这是隐身人在揪他。
如果做完了这一切都很顺利,我还可以去开老师的玩笑,不过要尽量谨慎小心,我听李小过说过,王老师的鼻子特灵,她能闻出每个同学身上的味,曾命令李小过踢完球要刷球鞋再上学。
我可以尽量离王老师远一点儿,不让她闻出我的味儿来。我可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比如“请王老师少留些作业”,“请王老师别让学生罚站”,我要用左手写,这样她才认不出我的笔迹。
我就这么从家一直幻想到学校。坐在教室里上课时,我的脑子又开始想外面的事情。
隐身衣发挥作用后,我不能光在教室里逗,那太没意思,我还应该到外面去。先大摇大摆地到办公室,从地理老师办公桌上拿走小炼丹炉,这不是偷,这叫物归原主。
然后我再到大街上去,到各个大商店里去逛一逛。周围的人谁也看不见我。
我可以抓小偷。比如一个小偷去商店偷东西,他自以为没人看见,其实我就站在他旁边,他把偷的钱塞进口袋,我再把钱从他口袋里掏出来,放回原处,然后把写着“我是小偷”的纸条贴在他背上。
我又想,光抓小偷还不过瘾,最好是抓强盗。比如强盗去抢银行,他们用手抢、匕首对着出纳员恶狠狠地威胁:“把钱全交出来,不然就杀死你。”
这时候,隐身人大摇大摆地走上前,一下子将他手枪打掉,等强盗清醒过来,会吃惊地发现,手枪会自动从地上飘起来,枪口正瞄准他的眼睛。
这样我就可以不上学了,专门去当“隐身神探”,也用不着再做作业了。
我想得好开心,不知不觉过了两节课。两节课中,我什么也没听见。幸而老师没有提问我,临下课时,语文老师还表扬了我两句:“乔宝这节课表现不错,坐在位子上一句话没说。”
激动人心的三小时快来到了,我快要隐身了。这时正是算术课。
王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这是我昨天做过的,虽然这会儿我脑子已不那么聪明了,但答案我还记得。
我脑袋一热,举起了手。
王老师惊疑地看着我,因为这道题比较难,全班没几个会的,而我在算术课上又从来没举过手。
“乔宝,你试试。”王老师这么说。
我自信地往黑板前走,心想,叫老师吃惊的事还在后面呢,我不光会做题,还会隐身,最好我在黑板前面就隐身,来个一鸣惊人。
怎么回事?抓起粉笔才写了两个字,脑子里的答案全忘得一干二净,又有点儿迷迷糊糊。
下面的同学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嘀咕声,看来不像嘲笑我,难道我的隐身开始了?
我低下头看,真的,我裤子和衬衫全变得透亮透亮。
哈!隐身开始了,我闭上眼睛兴奋得几乎笑出声来?
“嘻嘻嘻……”下面的同学也在笑。
“哈哈哈……”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大。
他们为什么不吃惊?
我急忙睁开眼睛,回过头去,看见他们都冲着我大笑,再一看我自己衣服没了,裤子没了,可我的身体还在,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真是糟糕,光是衣服隐去,却把我留在这。
幸亏我没连裤衩一块儿洗。
所有的人都朝着我大笑,有男生,有女生,还有王老师,她也憋不住了,捂住嘴,笑声“哧哧”的。
我浑身凉嗖嗖的,羞愧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根,两根,三根……”李小过在下面伸着手指头数我的肋骨,我特别瘦,过去他在游泳池里数过,现在又到教室里数了。
我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忽然,我在屁股那儿摸到了一个东西。是装糊涂虫的小葫芦,正放在我那隐了身的裤袋里。我忙伸手取出小葫芦,急匆匆地打开盖子。
透明的黄鸡蛋似的糊涂虫从小葫芦里钻出来了。飘在我头上一尺高的地方。
我顾不得细想,急忙命令它:“快一塌糊涂!快一塌糊涂!”
糊涂虫张开嘴,“呼”地喷出一股气流。刹时,教室里的人全凝固不动了。
仅仅过了十秒钟,所有的人又都蹦跳起来,他们都被糊涂虫弄糊涂了,开始一塌糊涂地玩了:
翻跟头的,单腿蹦着互相碰撞的,玩蛤蟆跳的,把椅子横在地上跳山羊的,伸舌头扮鬼脸叫喊的,击拳的,摔跤的,把课本卷成筒当麦克风唱“卡拉OK”的……干什么的都有。
王老师毕竟是老师,糊涂起来也很文明,她只是用双手抓起两只粉笔在黑板上笔走游蛇似的乱写乱画。她左手画了一个大头小身子满脸雀斑的小姑娘,旁边写着:这是我的自画像。右手画了一只大毛毛虫,旁边写着:把它喂得胖胖的。
大家蹦着蹦着,突然飘了起来,一个接一个从窗口飞出去,在操场上空盘旋起来。
学生们全都从教室里跑出来看了。一切全乱了。
但是我发现,中了糊涂气的学生们可不像金鱼那么傻。他们只是玩儿得一塌糊涂,并没有糊涂到发疯的地步。他们在空中飞着,彼此一点儿也不碰撞,遇到电线还赶快躲闪,有几个女生已经慢慢地降落到地上。
我不能再傻看了,我还光着身子呢,得趁机赶快跑。
我悄悄溜出了教室,大家都在看飞人,没人注意我。
我一走到大街上,可是,又有许多人追着我看了,一位交通警察还怀疑地扬扬指挥棒,似乎想把我像违章的汽车一样拦住。
我没有停步,因为我不是汽车。
跟在我后面的一些人又往前跑了,似乎有更引入的东西在吸引他们。
我抬头往前一看,也忍不住乐了,在我前面五十米远,一个男人也光着身子,只穿一条小裤衩,慌慌张张地往前走,围着他看的人更多,一些人还在旁边低声说:“多半是疯子,从神经病院跑出来的。”
奇怪,他怎么也拐进了我住的那条胡同?
看着看着,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人有点儿面熟,虽然只是背影,但我肯定见过他。
看那穿裤衩的男人拐进了我们大院,我恍然明白,他是我爸。
我们光着身子一前一后地跑进了屋门。看见妈妈也只穿着裤衩和小背心在衣柜乱翻衣服。
爸爸急得抹着脸上的汗:“快,快,给我找身衣服,今天我算丢了大丑了。偏偏路过我们厂女浴室时,裤子、上衣一下子全没了,吓得我扭头就往回跑。”
妈妈也说:“幸亏我今天是中班,还没出门,衣服就消失了。”
我惊讶万分地问:“怎么你们的衣服也能隐身?”
“什么隐身?”爸爸妈妈一齐问。
我猛然想起了什么,赶快问:“昨天,我洗过的衣服,你们动过没有?”
“没有啊!”妈妈怀疑地瞪着我说:“我看你洗的衣服不干净,又放在洗衣机里和别的衣服一块儿冲了一遍,这有什么啊?”
一切全明白了。我衣服上的隐身液全被妈妈泡在洗衣机里,被一大桶水给稀释了。
用一身衣服的隐身水去浸所有的衣服,掺了那么多水,当然不灵了。怪不得只能隐去衣服,而不能隐去身体,这全怪妈妈,谁让她那么不相信我呢。
妈妈还在乱翻衣服,嘴里不安地唠叨着:“也不知道哪件衣服穿出去不消失,咱们家里真是闹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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