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红
我的父亲。
他大概是中国式父亲里面非常典型的一例。
沉默,不善言辞,不喜表达跟倾诉,甚至当事情失控的时候会优先考虑使用暴力。
因为那似乎是他所知道的能让场面迅速“得到控制”的最好办法。
因此小时候的我,非常地怕他,到了青少年时期则演变成不屑、冷漠跟疏离。
仿佛那是一块巨大又生锈的铁,稍稍走近的话,就难免会磕磕碰碰受到伤害。
所以,是不是干脆保持距离就好了?
所以,以前生气的时候却假装没有生气,以为那样会让事情看上去“没那么糟糕”的我,简直就是他的缩影吧?
多年后当我跟自己的治疗师谈到父亲时,最大的感受却是悲伤。
当一个人难过愤怒不好受的时候,
没有办法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
没有办法给这种感受一个名字,
让身边的人能理解并尝试分担。
简单而粗暴的发泄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是在伤害自己。
在充当“破坏者”角色的同时,也是“受害者”。
在成长过程中,父亲教会我生活的常识,做人的道理,很多要“生存下去”而必须知道的要领。
勤劳,忍耐,善良,有责任感。
因为这也是他那个时代要求他做到的。
但是他忘记告诉我怎样做个快乐的人。
因为那似乎并不是他成长中,必要的条件。
马斯洛人类需求五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就说到,一个人必须先要满足自身的生理需求(食物,健康等)和安全需求(人身安全,免受威胁,疾病,钱等),他才可能去开始思考跟探索更高层次的需求(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潜能的实现等等)。
而数十年前的中国,能存活下来,能三餐温饱,有瓦遮头,已经是福分。
一个人的心灵成长与满足,似乎并没有被列入考虑范围。
我渐渐发觉,父亲大概是认为满足了首要的两层需求(食物、教学费用等),就是他最大的责任吧。
这是不是也是典型的中国式家长的认知呢?
所以他们认为现在的孩子很幸福。因为这在他们眼里,就是他们当时最大的幸福了。
只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幸福的是,现在的孩子有了能实现更高层次需求的空间与可能性。
觉察,接纳,理解,沟通。
这些词是不是都很陌生?
太陌生,因为这在很多亲子教育中是缺席的。
又或者,以上这些名词,听上去应该是属于一向承担大部分“照料”家庭的责任的“母亲”的?
只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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