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威尔逊•罗尔斯

　　从纸灰里救出的故事

　　不是所有的故事写好了马上就出版的，有的故事写作出版的时间特别漫长。《让路给小鸭子》就是这种情况，作者罗伯特·麦克克洛茨基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写下了这短短的几十行字。E.B。怀特花了大约十五年的时间构思和反复修改《精灵鼠小弟》。但是我了解到，威尔逊·罗尔斯写的《红色羊齿草的故乡》更特殊，它是唯一在发表之前差一点儿被烧掉的，因为作者对这本书感到羞耻。

　　《红色羊齿草的故乡》也是美国最伟大的有关狗的故事。同样，《红色羊齿草的故乡》远远不仅仅是有关狗的故事，还是关于一个男孩和他无可抗拒地想拥有一条狗的梦想，是二十世纪上半叶密苏里山区的一个家庭生活的故事，是有关打猎，因此也包含了死亡的故事。

　　书中的一切，几乎都在讲述罗尔斯非常贫穷的童年。那里没有学校，因此，罗尔斯的妈妈只能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在家里教育子女。当他们家搬到有学校的地区后，罗尔斯上了几年学，但到八年级时，又因为经济大萧条爆发而辍学。

　　他妈妈在家里教他的几年中，她总是让孩子们练习阅读。最初，小威尔逊对书不那么感兴趣。“我认为所有的书都是《小红帽》和《小鸡的故事》这类女孩子的故事。”他说，“而后，有一天妈妈带回来的一本书改变了我的生活。那是本有关男人和狗的故事——杰克·伦敦的《荒野的呼唤》。读完这本书后，妈妈就把这本书送给了我。这是我第一件真正的宝贝，我不管到哪里都带着它，一有机会就拿出来读。”

　　爬上河岸，在灌木丛中追捕浣熊的时候，他开始梦想写一本像《荒野的呼唤》这样的书。但是，他家穷得连纸笔都买不起。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像宝贝一样随身带着他的书。

　　少年时，罗尔斯辗转各地做着木匠和临时工的工作。他在南美和加拿大的建筑工地上干过活，在阿拉斯加的阿尔坎高速公路干过活。在这期间，他开始写故事，但是由于没有经过学校的拼写和语法的正规训练，他不能说服自己去向出版社投稿。对他来说，他写的每个故事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梦，他只能把它们藏在箱子里。

　　结婚前，他不想让新婚妻子苏菲知道他的失败，就把箱子里的那些故事全部烧掉了。后来，妻子知道他曾烧掉了手稿，就让他再写一个曾经写过的故事。他犹豫再三，终于在三周之内一口气写出没有标点的三万五千字的《红色羊齿草的故乡》。写完之后，他离开了家，因为不敢看到苏菲读后失望的眼神。几个小时后，他打电话给苏菲，问她的意见。“威尔逊，真是太棒了！回家吧，我们一起再修改一下，然后寄给出版商。”她说。由于苏菲受过正规的教育，她修改了罗尔斯的拼写和语法错误，然后他们试着投给了出版商。

　　开始的时候，这本书销量不佳，几乎快绝版了。但是到了六十年代末，老师和学生们的口耳相传形成了广告效应，大大引爆了销量，在矮脚鸡出版社推出了平装本以后，它成为了长盛不衰的畅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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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有条狗的想法像病魔一样一直伴随着我。我现在干的新工作——帮助父亲干农活只是减轻症状，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大大的伤口。每次看到浣熊穿过我们的田地，或者沿着河岸走过去，我心中的旧伤就会化脓，再次疼痛起来。

　　就在我要放弃拥有一条好猎犬的愿望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上帝知道我已经受够了苦，向我伸出了援手。

　　一切开始于那天我在小河边的玉米地里锄地的时候。那时，河对岸有一群钓鱼的人，他们已经在那儿露营了几日。我听到一辆老麦克司韦汽车发出打呼噜一般的声音，在河堤下面呼呼地响着找路。我知道，他们正要离去。我扔下锄头，跑到河边，穿过一个叫沙农福的地方，急忙跑到钓鱼人的露营地。

　　在钓鱼人露营过的地方搜寻永远是一件乐事。一般情况下，我能捡到鱼线，或者钓鱼竿。有一次，我居然找到了一把漂亮的小刀，是粗心的钓鱼人落下的，刀子戳在小无花果树的树皮上。但是那天，我发现了最伟大的珍宝：一本被钓鱼人丢弃的体育杂志。对一个乡下男孩来说，这是一件真正的宝贝。而这本杂志改变了我全部的生活。

　　我坐在一棵老无花果树的树墩上，用大拇指翻着书页。在杂志的封底，我看到“出售”栏目中有一条“出售狗”的信息，有各种各样的狗。我一条一条地读着。上面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狗，我从来叫不出名字的狗。在右下角的小角落里，我看见了一则广告，它让我立刻屏住了呼吸。那是一行很小的字：“已注册的红骨猎浣熊犬幼仔，每只二十五美元。”

　　广告来自肯塔基的一个养狗场。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当时，我甚至背下了整个广告的内容。我好像已经看见了狗，听到了狗叫，甚至抚摸到了它们。我忘掉杂志，陷入了沉思。一个十一岁的男孩的脑子里也可能做一些奇幻的梦。

　　如果我能有两条这样的小狗，那该多棒呀！在乡下，除了我以外，每个孩子都有一条或者两条出色的猎犬。但是要五十美元，我怎么弄到那五十美元呢？我知道，指望爸爸妈妈给我是不可能的。

　　我记得妈妈给我们读的《圣经》中有一句话：“上帝帮助自助者。”我想着这句话，在脑海里反复思考。我决定请求上帝帮助我。于是，在伊利诺斯河河畔，高大的白色无花果树的树荫下，我请求上帝帮助我得到两条小猎犬。这不是一个有很多要求的祈祷，但却是真正来自内心的祈祷。

　　当我离开钓鱼人露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走在路上，我能感觉到塞在工作服口袋里的杂志硬硬地鼓出来。太阳落山后，有一种美丽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河岸。我赤脚走在凉爽肥沃的黑土地上，感觉好极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杂志，又读了一遍广告。我的脑子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计划。我必须攒钱：我可以卖东西给钓鱼的人，如淡水小龙虾、小杂鱼和新鲜的蔬菜；在浆果成熟的季节，我可以从爷爷的店铺里挑选一些浆果卖给他们；冬天，我还可以设陷阱抓小动物。我的计划越详细，我就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这是我得到那两条小狗的唯一办法——攒钱。

　　我几乎感觉到那两条小狗已经到了我的手里。我准备搭一个狗窝，让它们住在里面。项圈我也可以自己做。这时，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该我给它们起什么名字？”我试着起了好几个名字，还大声念了出来，但是好像没有一个合适。好吧，反正我给它们起名字的时间还多着呢！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这五十美元。这是一笔巨款，一笔财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不知什么原因，我下定决心要得到这五十美元。现在，我已经有了二十三美分，一个十美分的硬币是我帮爷爷跑腿得到的，另外十三美分是我卖给钓鱼人一铁罐蚯蚓赚到的。

　　第二天，我来到牲畜棚后边的垃圾堆旁，想找一个罐子做我的银行。我挑了不少罐子，但好像都不是我想要的。后来，我看到了一只旧的K.C。发酵粉罐。真是太合适了，罐子长长的细细的，有个漂亮的盖子，而且不漏水。我把罐子带到小溪边，用沙子使劲擦，一直把罐子洗得很亮，和新的一样。

　　我把那二十三美分放进罐里，这些硬币躺在发亮的罐底，显得那么少，但是在我眼里，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用手指试着估摸一下，如果里面有五十美元会有多满。

　　之后，我爬到谷仓的顶上，把罐子藏在屋檐下的干草堆的深处。我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来实现我的梦想——二十三美分。我有一个安全的好银行，不会被老鼠吃掉，也不怕风吹雨打。

　　整个夏天，我拼命地干活。在从我们家的地里流过的小溪里，我徒手抓淡水小龙虾；用从厨房里拿来的黄色玉米饼做诱饵，用自己做的鱼网抓小杂鱼，再把小龙虾、小杂鱼、新鲜蔬菜和烤玉米一起卖给钓鱼的人；我在黑莓地里采黑莓，尽管手和脚被荆棘刺破，伤痕累累；我爬上山坡，去找越橘树，每采一桶浆果，爷爷就付给我十美分。

　　有一次爷爷问我，准备拿挣到的钱干什么？我对他说，我攒钱是为了买几条猎犬。我问他，等我攒够了钱，他能不能帮我订购猎犬。他说他可以。我请求他不要告诉我爸爸，他答应了。但我敢肯定，爷爷并没有把我的计划放在心上。

　　那个冬天，我比往年更加勤快地使用我仅有的三个小捕兽器，来设陷阱捕捉小动物。爷爷把我捉来的动物的皮毛卖给了在皮毛季节来收购皮毛的商人，每张皮毛的价格很便宜，大的负鼠皮十五美分，好的臭鼬皮二十五美分。

　　五分和一角的硬币一点点地增加了。我的旧罐了变沉了，用手拿起时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了。我用一根麦秆从罐口伸进去，来测量里面钱的高度。几个月过后，麦秆变得越来越短。

　　第二年的夏天，我继续照着老样子做。

　　“您想买淡水小龙虾和小杂鱼吗？要不来点新鲜蔬菜或者烤玉米？”

　　钓鱼人真是好人，是真正的冒险家。他们好像感觉到我语调中的急切，总会买我的东西。然而，好多次我都发现，他们把我的蔬菜丢弃在营地的角落里。

　　他们从来不讲价。他们给我的所有东西对我来说都相当好。

　　一年过去了，我十二岁了。我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一大半。我有了二十七美元四十六美分。我斗志昂扬，更加努力地干活。

　　又一年慢慢地过去了，接着，那个重大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漫长的艰苦折磨结束了。我有了五十美元！我一遍遍地数着，一边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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