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焰慢吞吞地穿过荆棘通道，走过空地，向武士巢穴走去。太阳刚一落山，黑莓掌就让他尽可能利用凉爽的黄昏天气，带队去影族边界巡逻。现在，狮焰感觉脚掌都要掉下来了。他已经累得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走到武士巢穴。

　　空地沐浴在月光中。狮焰抬头看天时，看到月亮已经快要圆了，不禁颤抖了一下。明晚就要召开森林大会了，他想，自从豹星把湖里所有的鱼据为己有以来，整整一个月已经过去。但情况并没有好转，而是更糟糕了。

　　于是，他吃力地摆脱疲惫，转身向高岩下的石壁走去。我必须和火星谈谈。

　　他在高岩上站了一会儿，先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然后，由于担心族长在睡觉，他轻声喊道：“火星？”

　　“进来吧。”

　　火星听上去也很疲倦。狮焰走进族长的巢穴时，震惊地看到族长非常消瘦，而且忧心忡忡。火星正蹲伏在他窝里的苔藓和凤尾蕨中，绿眼睛盯着脚掌。他慢慢地眨眨眼，抬头看着狮焰。

　　“对不起，火星。”狮焰结结巴巴地说，并开始往外退，“你好像累了，所以———”

　　“不，我没有事。”火星安慰他说，“如果你想说什么，现在正是时候。”

　　狮焰得到了鼓舞，走进巢穴，向族长点点头，在他的窝旁坐下，用尾巴裹着脚掌。

　　“鸽爪的训练怎么样？”火星问。

　　“嗯……不错。”狮焰不知道火星是否已经将鸽爪和那个预言联系起来。他一定听说过她之前讲的那些话，知道她说起过堵住小河的棕色动物。火星会相信她吗？如果他相信，他会把这看成鸽爪拥有某种巨大力量的征兆吗？“她训练得很努力。我想她能成为族群中最优秀的捕猎猫之一。”

　　火星点点头说：“她有你这位好老师真是幸运。”

　　狮焰局促不安地说：“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族长用他那双睿智的绿眼睛凝视着狮焰。月光从他眼中反射出来。火星说：“像黑莓掌把你当儿子教养时那样做吧。”

　　狮焰屏住呼吸，感觉到一股灼热的仇恨从心底升起，仿佛刚吞食了一枚燃烧的橡果似的。火星现在为什么又提起此事？我不想谈这件事！

　　“我知道，你和松鸦羽都因为松鼠飞骗了你们而生气。”火星继续镇静地说，“我能理解。但你们不应该忘记，松鼠飞和黑莓掌曾是你们最好的父母。如果没有他们，情况可能会完全不同。”

　　“我不恨黑莓掌。”狮焰反诘道，“他是一只高尚的猫。过去，一想到他是我的父亲，我就非常自豪。而且他和我们一样，也是这个谎言的受害者。”

　　“叶池和松鼠飞当时做出那样的选择，是因为她们认为那对你们几个小崽崽是最好的。”火星说，“如果她们当时便将那个事情告诉大家，情况会好一些吗？”

　　“现在我们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了。”狮焰指出，并竭力抑制着自己，这才没有猛甩尾巴。

　　“我知道。”火星叹息道，“秘密从来就不可能永远成为秘密。面对现实需要极大的勇气。”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下来，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事，“你们不需要再惩罚叶池了，她已经把自己惩罚得够惨了。”他继续说，“她失去了爱过的一切。松鼠飞也失去了伴侣。你认为那对她来说容易吗？”

　　她们两个罪有应得！狮焰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他的愤怒似乎就要让他失控，他不愿去想叶池此时可能会有什么感受。

　　火星把头偏向一边，问：“我想你来找我不是要说这件事吧？”

　　狮焰趁机改变了话题，很高兴自己能以雷族武士的身份，而不是火星至亲的身份和族长说话。“你听说过鸽爪提到的事吗，就是影族边界上那条小河被棕色动物堵住的事？”

　　火星点点头。

　　“我觉得她可能说得对。”狮焰继续说。

　　雷族族长惊愕地眨眨眼睛，张嘴想表示不相信，但好像又觉得应该再认真想想这种可能性。“即使她说得对，我也不清楚她是怎样知道的。”他回答说。他的眼睛眯缝着，那犀利的绿色目光让狮焰差点儿颤抖起来。火星对我们的情况究竟知道多少？

　　过了一会儿，火星又说：“我猜，也许星族给她托了个梦。她没向你提起过吗？”

　　狮焰真希望自己能做出肯定的回答。那样的话，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但向族长撒谎会引发更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于是他回答说：“不，她没有。”

　　“嗯……”火星的胡须颤动起来。他显然是在认真思考。最后，他继续说：“她说得有道理。我倒不是说一定是棕色动物。但可能是什么东西把小河堵住了，所以水才流不到我们这里来。”

　　“我也这样想过。”狮焰欣慰地找到了相信鸽爪的好理由，因为这意味着他将不用向火星透露鸽爪有特异功能的真相。

　　“我们领地上没什么东西堵住小河。”火星继续喃喃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影族领地上也不可能有什么，不然的话，他们会把河道疏通的。”

　　“那一定是在更上游的地方。”狮焰说，“我带一个小分队去看看。也许我们能有办法解决问题。”

　　“不，那太危险了。”火星摇摇头，“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堵住了小河。再者，我们还得从影族领地上经过。即使黑星把我们的耳朵撕掉，我也无法责怪他。”

　　“那就让每只猫都这样忍受饥渴吗？”狮焰不服气地说，“火星，松鸦羽正在竭尽全力让族群存活下去，但任何一位巫医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一定会有猫被渴死的。”

　　“我知道。”火星长叹一声，这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楚地表明了族长的绝望，“但是，在我们还不确定小河是不是被堵住时就到上游去……这个风险太大。”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坐着等老天下雨？”狮焰的怒火又燃烧起来，直到他感觉身上的每一根毛仿佛都已被烧焦，“星族没有向我们传递任何征兆，我们不知道干旱何时结束。我们早就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掌中了！”他烦躁地用爪子抓挠着巢穴的岩石地面。你知道我比星族更强大！我说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这些话在狮焰心中盘旋，但他竭力克制着，才没把它们大声说出来。

　　“我们以前也经历过干旱。”他指出，“但湖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少。我们的境况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糟。几乎没有一点儿水了。”

　　“你还是说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吧。”火星疲倦地说，“不如这样，如果你相信鸽爪的话，那我同意你去调查一下。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但是，我仍然不同意派遣一支雷族小分队单独去小河上游探险。即使小河真的在什么地方被堵住了，你们也永远走不到那里。”

　　“但是———”狮焰开口说。

　　“我说的是不能单独去。”火星打断他，“如果影族能和我们一起去，这次使命的危险性就会大大降低。实际上，如果我们能组织一支由四个族群组成的远征队，那就最好不过了。四个族群齐心协力，比一支小分队的力量大得多。”

　　“他们会同意吗？”狮焰怀疑地问。

　　“我们都在饱受缺水之苦。”听上去火星现在更有精神了，好像这个计划正在让他恢复元气，“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努力呢？”

　　狮焰耸耸肩。他觉得很难想象黑星、豹星和一星会在湖边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之时，同意派武士去一个未知之地。但也许他们也已绝望透顶，会同意考虑这个建议。他在心里认定：如果这是缓解干旱的唯一办法，我肯定我不会是唯一支持这个计划的猫。

　　“我将在明天的森林大会上提议这件事。”火星果断地说。

　　狮焰从高岩上爬下来，走进空地时，发现鸽爪和松鸦羽都在焦急地等他。

　　“我听到你在和火星说话！”鸽爪小声说，“他怎么说？”

　　“如果你已经听到我们说话了，那你还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狮焰问。他惊慌地意识到，他的学徒可能一直在听他和火星讨论的一切。

　　“我没有偷听！”鸽爪愤怒地抽动着胡须，“那是不对的。”

　　“他说什么了？”松鸦羽催问道。

　　“他想建议四个族群联合派出一支远征队去上游，看看我们是否能把小河重新疏通。”狮焰回答，“他要在明天的森林大会上把这事提出来。”

　　“四个族群？”鸽爪惊愕地瞪大眼睛，“但———但如果他们不相信我呢？”

　　“别担心。”狮焰把尾巴放在学徒的肩膀上，“火星不会说这是你的主意。”

　　“他可能告诉其他的族群，说我们应该去探索一下上游地区，看看水都跑到哪里去了。”松鸦羽说。狮焰惊讶地看到，弟弟的眼睛在放光。

　　狮焰可没有弟弟这么热情。迫使四个族群联合，这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问题，而他还没准备好应对那些问题。他说：“听上去你对这个主意很感兴趣啊。”

　　“当然。”松鸦羽摆摆尾巴，“每个族群都在受难。我们应该齐心协力解决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