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都三岁了,从来没问过爸爸一个问题,都是爸爸问你,“喜禾这是什么?”“喜禾,这又是什么?”……所以爸爸很期待那么一天,你主动向爸爸提问,哪怕你问:“你是谁啊?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虽然你不曾问过爸爸一个问题,但爸爸知道,在你的内心,你一定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关于你,关于爸爸,关于妈妈,关于家庭,关于人生,关于命运,关于宇宙……关于房贷。
儿子,房贷的事情是这样的,我解释一下,我们家确实还欠着银行的房贷,不多,但也不少,具体数目你就不用知道了。你不用担心,爸爸有偿还能力,保证影响不到你吃饼干。不能拿饼干去还房贷,银行不收—不是因为被你咬过一口!
你是爸爸妈妈的儿子,你的名字叫蔡喜禾,这三个字里面,其中两个是爸爸起的—“喜”字还有“禾”字,另外一个字的权利给了你妈妈。
喜禾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说来话长,这得上溯到二十年前,数学课上爸爸想到一个好名字,舍不得给自己用,决定留给未来的儿子,于是决定去找一个女人,二十年的按图索骥,人海茫茫中,爸爸找到了妈妈。蔡喜禾名字寓意高深,简单点说,爸爸希望你是欢欢喜喜的小禾苗,或者,一个欢欢喜喜的庄稼人。你的爷爷奶奶是庄稼人,你的祖辈都是庄稼人,爸爸十八岁来北京的前一天,还挽着裤脚在田地里干活呢。
你是在哈尔滨出生的,你出生的时候也有吉兆—我的电话响了。爸爸那时在北京写剧本,剧本拖了半年交不出,焦头烂额,每天想跳楼,为了躲稿债,电话线都拔了……但是你一出生,电话居然响了。
电话是你姥爷打来的,姥爷在电话里说:“小蔡啊,你儿子生了。”爸爸听了很兴奋,马上反问:“男的还是女的?”
当日爸爸就飞回了哈尔滨。在飞机上很兴奋,特想跟人说点什么,看到空姐过来,爸爸一指窗外问:“你好,下面是哪里?”
下了飞机,坐在机场大巴上,爸爸还是很兴奋,于是又跟司机说:“师傅,给我停一下。”
到了医院见到你,爸爸就放下心了。你确实是我的亲生儿子。咱父子俩太像了,尤其是性别。
你出生后的第二天,爸爸就去商店给你买了几个玩具。护士跟我说,你不会玩玩具。现在儿子你都三岁了,还是不会玩玩具,爸爸一直记恨这个护士—乌鸦嘴。
爸爸把你放在了哈尔滨,自己回了北京。开始每个月去看你一次,后来两个月去看你一次……每次见到你,变化都很大,两个月前你穿的是衬衫,两个月后你穿上了毛线衣。但有一点你始终没变:你从来都不认识我。
我希望你记得,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个爸爸。但是我却经常忘了自己还有你这个儿子。有一次跟朋友吃过饭,回家路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朋友说,你钱包丢了?不是!朋友又问,手机?……我还有个儿子,我都忘了。三十多年了无牵挂,突然多了一个应该日思夜想的人,是有点不大适应。
每天你姥姥电话里跟我汇报你的情况,你拉屎了,你又拉屎了;昨天你拉的屎不太好但今天你拉的屎非常好……每天在电话里,我们都用科学的精神探讨你的屎。有时你拉了一泡好屎,不干不稀,不软不硬,能想象电话那头你姥姥是多么眉飞色舞吗?你姥姥的愿望有两个:世界和平;你拉好屎。我略有不同,世界和平与否关我屁事,但愿屎常好,千里共婵娟。
你是不同凡响的。知道吗,妈妈在怀上你时,梦到了一条龙—这条龙有四只脚,两只下垂的大耳朵,眼睛被脸上耷拉下来的肉埋了起来—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眼睛?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吃,饿了就用它的长嘴巴拱槽—你说这是猪……还别说,真有点像。
好吧,爸爸说谎了,确实是猪。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妈妈在怀上你时,梦到了一头猪。那为什么要说梦到了龙呢?“怀我儿子时我梦到一头猪!”—人有脸树有皮,你妈妈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说。
不管这些了,无论梦到的是猪还是龙,都只说明这么一个事实:你蔡喜禾,注定是不同凡响的。原因当然很多很多,但首要一点,因为你是爸爸的儿子。
爸爸是不同凡响的。据我的妈妈你的奶奶说,她刚怀上我时,梦到了一条龙。这条龙有四只脚,两只下垂的大耳朵,饿了就用它的长嘴巴拱槽……
前阵子有个阿姨问我,你一定很可爱吧,爸爸谦虚了一下,回答说:
“全世界排名第三可爱吧。”
为什么是第三而不是第一?原因很简单,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咱就不争这个第一。再说了,全世界有70亿人,光每天新出生的婴儿就达20万之众,偌大一个世界,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两个比你更可爱的。但在爸爸见到的孩子当中,你,是第一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