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我们穿戴好了!”
好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尽管我很愿意去睡个觉……我想今天的运动量已经够了。
“嗯,我该让你做什么运动呢?乒乓球和射箭,你可以试试这两项运动。这两样,你选一个吧。”
乒乓球,在迫不得已时我才会选,但是射箭,我怎么用我的橡胶胳膊去握弓箭呢?
“乒乓球,这个没问题。你用左手移动你的轮椅,右手拿球拍。”
谢天谢地,我猜到了!
“至于射箭,你得用一个支架,学会用你的左手控制弓。”
只是这些就够我受的了!
“不管你选哪个运动项目,都要锻炼你的腹部和你的两只胳膊。”
他觉得我这么多年在运动疗法课上都干了些什么?
“另外,我们就从这个开始吧。”
我立刻就被放在了一个锻炼肌肉的台子上,双腿被缚在一起,要连续做仰卧起坐。我的目标:一口气做五个。不能偷懒!帕特里斯一步也不离开我,他甚至替我数着数。我感觉就像举起几吨重的东西。一个,两个……扑通一声,我太累了,直接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帕特里斯等我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又说道:
“加油,我们再来一次。”
我很欣赏这个“我们”,好像他和我一样也在大口喘气。他说话、数数,好像一点儿也都不累。啊,我该说说弟弟的体育老师。看起来,在学生们没紧跟着球跑的时候他会在上面大声喊叫。但是,在学生们锻炼的时候,他却安静地坐在场外的长椅上休息!这可能是这个职业的一大特色:让别人流汗!
一个,两个,三个……好吧,又来了。
“我烦了,可以停下来了吗?我很累。”
“再来一次,然后我们就做别的练习。一,二,三,四,五!太棒了,你成功了。”
谢谢你的这个“你”,是的,我已经成功了。
然后我们又开始练习哑铃。我远比不上那些身材魁梧、双腿又短的大块头,他们举起的哑铃上装着数不清的铁盘。我只是最轻量级的男选手,右手举着一公斤重的小哑铃坐在轮椅里。刚开始,我在想:这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三套动作做完之后,我的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了。
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这对我来说真跟过节一样!
过了一会儿,帕特里斯回来了,手里拿了个球:
“过来,我们试试篮球!”
我本以为会是乒乓球或者射箭呢!事实上,说是打篮球,实际上是往放在我对面的筐里投球。但是,因为这该死的左胳膊,我能做到的只是当球落在我脚边的地板上时发出的那可悲的“嘭”的一声,这声音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回荡着。我比那些电视上三米外就投中的大块头们差多了!
帕特里斯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篮筐又向我挪近了五十公分。我仍然觉得如果能投中,那真的算得上是丰功伟绩了。我几乎要哭了出来,又试了一次。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坚持住!你就快成功了……”
“这太难了……”
“专心一点,放松,做深呼吸!如果这次没投中,下次肯定可以……”
我还在努力地投这该死的球……依旧没有命中。
“你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的,你会看到……加油。我们停下来吧。我建议你尝试一个更小的球……”
我们朝乒乓球台走去。一些台子被大人们占着打球,他们都坐在手动轮椅里,而且打得很不错。他们的两只胳膊都很强壮。
帕特里斯给我示范了如何在球台边定位,如何握球拍。他把球掷回给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把球掷给我,因为十有八九我都会把球打偏或者干脆就没打到球。幸亏我不用到球台下面捡球。帕特里意识到我不能跟着球跑……渐渐地,我调整了自己,开始能够打到球了,尽管这些球都是从同一边打过来的。
“最后一个练习:我给你发球,一次从左边发,一次从右边发。你就用反手和正手打球。”
我做到了,只是我的右胳膊很累。过了一会儿,我就连一个球也打不到了。
“你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做的很好!”
终于结束了!我快累垮了,但是我觉得打这个小球更让我开心。
“擦擦汗,别着凉了。换衣服去吧,我就来。”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脱掉湿透了的T恤,穿上了 干的衣服。现在我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了。帕特里斯想过来把我抱到桌子上,但是我不想让他这么做。我自己要穿上裤子太困难了,他帮了我的忙,我很高兴地接受了。
“这些训练还行吗?”他边帮我穿鞋子边问我。
“嗯,还可以。”
“你带了吃的东西吗?”
“没,我忘记了。”
“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过了一会儿,帕特里斯给我拿了些饼干和一杯水。他帮我坐到了轮椅里。
“给,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吃吧,喝杯水然后安静地回家。明天这个时候再见。”
“谢谢。”(维克多下午的时候肯定说了一个谢谢。)
走的时候,我绕到了篮球场。那些大人正在绕着体育馆跑步热身。他们坐着轮椅做的练习实在是太棒了。他们跑得飞快,其中一些抓住了一根固定的杆子,靠着臂部肌肉的力量让身子直立了起来。要是我也能做到那样该多好!我第一次真正地怨恨起自己的左胳膊。要是我只是瘫痪了,上肢没有问题就好了,我就能做这些事了!
“他们很强壮,是吧?”帕特里斯碰到我时这么跟我说。
“是的,他们真是超级强壮啊……”
“你也会和他们一样的,很快。”
“这不太可能,我的这个胳膊……”
“肯定是用你的右胳膊。然后你也可以借助于你的后背和腹部……你的乒乓球打得很不错。你对球的判断很准确,进步也很快。如果你想的话,明天练习完乒乓球之后,你可以试一下射箭,只是为了看看你更喜欢哪个。这样选择项目的方式可以吗?”
“好的。”
“好了,现在走吧。去休息吧,要不我可不会轻易同意哦。”
我回到了场馆里,在那儿我的“电动”轮椅得到了我的青睐!不过我得自己推着轮椅到自己的房间……我太累了,没等到一个花钱雇来的好心人来把我放到床上去,我自己直接躺到了床上。我胡乱地躺在那里,但是没关系。我从来没这么高兴地躺着过。我很累,但是很放松,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来说,这是一项功勋。一阵睡意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弗朗索瓦兹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下午6点了!我睡了一个半小时……
“我们到处找你!你本来应该去自习的。”
“我睡着了……”
“我看到了。下次记得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不用把中心翻个底朝天去找你!”
真稀奇!如果不跟大家说的话,我甚至都不能睡午觉了!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吗?
“好吧,我就过去。”
“不用去了!如果你有作业,你可以在这里做。我去告诉大家找到你了。半个小时以后我来给你洗澡。”
早上的课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我想起来我还有数学练习要做,还有地理课要预习。我可能没时间了。呃,但是我还在床上!该怎么去书房呢?弗朗索瓦兹当时心慌意乱,根本没想到要把我送到书房去。我也不想按铃,我决定自己试一试。因为之前我已经成功地只靠自己就能脱衣服和穿衣服了。我在脑子里回想“转移”的步骤并且大胆地付诸行动。我差点儿没做好这件事,但是在几个惊险的动作之后,我终于坐到了轮椅里。坐垫掉在了地上,我的右胳膊因为刚刚被我用了太久而不能动了,但是我成功了!如果来生我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我肯定要做一名杂技演员!
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弗朗索瓦兹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
“我可怜的宝贝,我忘记帮你坐到轮椅里去了。啊!你自己做到了。我是疯了,还是怎样?你刚刚是在床上吗,还是我在做梦呢?”
“是的。”
“那是有人帮你?”
我带点咄咄逼人的口气答道:
“没人帮我,我是一个大男孩了。”
“啊,是的。一会儿见!”
“好的。”
我没有看她,因为不想露出胜利的微笑。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如果小孩子有了大人的耐心,想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做,他们也能取得这样的胜利。我没有看到弗朗索瓦兹脸上赞成的和自豪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她不是我的妈妈。
突然,我很想妈妈。如果我爱的人不知道的话,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用呢?为了节约一个“请”和“谢谢”。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得知足了。
我匆匆完成了数学练习,专心于地理课。法国的行政区划分,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是我得努力,因为我的成绩不好。在我跟那些老师最后的争执之后,我并没有不想理睬我的地理老师米歇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弗朗索瓦兹在6点50分的时候回来了。
“真抱歉,西奥。我没法再快一点了。洗澡要等到晚饭之后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你别担心!”
“你自己洗手,然后下来吃饭吧?”
“好的,好的。”
她有时把已经十二岁的我和那些什么都需要帮助的小朋友混为一团了。
我推着轮椅一直到餐厅,找到了小伙伴们。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他们说!
“怎么样,西奥?你的体育课还好吧?你做好参加奥运会的准备了吗?”
这是卡里姆!
我跟他讲了下午的课,特别是在下午之前的那些考验。
“这个老师,他是疯了吧!”
“你本应该把他赶走的。”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逃走。”
“你不会再回去的,是吧!”
我真想知道为什么,这些支持我的反应反倒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有一种罪恶感。为什么呢?不管怎样,我都不太想告诉他们其他的事情:肌肉锻炼,篮球,乒乓球。我又重新“包装”了一下关于杂技演员的那些功绩。毕竟,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一次做到这些事。我感到很孤独,而且很难受。
幸亏,卡里姆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他这一天的糗事。特别是当他说到把从厨房里偷来的橄榄油抹到他的站立套壳背心上,想要在轮到他就捣乱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我可以想象得到保健室里杂乱不堪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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