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儿7个月时开始喜欢上破坏性游戏，比如把椅垫从座椅上拖下地，比如把可以拿得到手的纸撕成碎片。我几次想下禁令又犹疑不决。他做这些事情时表现得从容不迫，显然是当正事看待，若阻止了，倒显出我们做大人的小气。后来，我干脆主动拿些旧报纸让他操练，有时倒可以因为他的沉迷而挣得一二十分钟的清静。

　　书本摊了开来，我可以按照我所希望的那个样子读书了。突然听得“嗤嗤”的响声，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我也听得出它的毫无管束、不事节制和痛快。我的目光从书本转移到小隐儿那里。他的动作虽然粗鲁，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我在他稚气的脸庞上看到了一个婴儿的成就感。

　　这一声“嗤”，似曾相识啊。很容易就联想到晴雯。那一个端阳佳节的夜晚，与宝玉有过争端的晴雯一把接过扇子，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嗤嗤又听几声。宝玉笑说：响得好，再撕响些！麝月刚好走过，她手中的扇子也被宝玉夺过递与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了几半儿，二人都大笑。正像宝玉说的：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

　　回神再听小隐儿制造的嗤嗤声，不觉心领神会。

　　在这里又想起一位古代红颜，是周朝的褒姒。听说她除了喜欢看烽火之外，还喜欢撕绫缎。不知她是不是也喜欢那种嗤嗤的响声。可是她身后的名声太不好了，在男性视阈的所有史册里她都是祸水一潭。老学究们可以在“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章节里发掘晴雯的个性，大加褒扬，却没有一个愿意为褒姒说一句开脱的公道话。褒姒原是一区区民女，布衣粗服惯了，哪见过多少绫缎，一朝暴富，想过过撕绫缎的瘾。这正常得很。看烽火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从褒姒和周幽王那里还是得到一点启示，对于小隐儿创作超级音乐这事儿我也该掌握一些分寸了，至少是把纸递上去之前先看个通透，别是房契、结婚证什么的。

　　2002.01

　　小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