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儿童案。”
我不知说什么好。人到怒时也无言。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横祸吗?我们的困
难还不够吗?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惹上了官司。中国人向来是怕官司的。
“你能解释一下孩子为什么惨叫吗?”
“我……我……”我瞠目结舌,无法解释孩子的哭叫。行行打生下来就是如此。我可能听惯了,见惯了,也受惯了,见怪不怪了。我和丈夫对行行,烦他也好,爱他也好,都是自己的孩子。可别人就不一样了。行行白天吵闹,使得别人无法安静地生活。夜里哭叫,扰得邻居不能好好休息。要知道,他们都是佐大的学生。制止孩子吵闹的最好方法就是举报。何况他们也许真时以为孩子受到了虐待。
妇女儿童中心在保护儿童方面是不讲情面的。如果他们认定父母不称职,不能保证孩子的正常生活,他们就有权将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让他暂住在中心指定的“好人家”。接下来就要上法庭,要孩子……战争将旷日持久,没完没了。
见我低头不语,她又发问了:“请你解释一下吧。”
无法解释。这时,我真感到天下没有比蒙受冤屈更难受的事了。
“那我们必须身体检查。”
“没问题。”我好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时,行行从厨房门口跑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腿。他此时倒乖巧,既不哭也不闹,有些害羞和害怕,不时地瞧着美国女人。
打从看见行行的那一瞬间起,我发现社会工作者的脸色变得和缓了。她还是有经验的。她有些例行公事般地察看了行行的背、胸、臂和四肢。当然,她找不出任何火勾子烫伤的痕迹。不过,她倒是发现了孩子屁股上的青胎记。
“这不是乌青吗?”她问道。这可是肉体虐待的证记!
“这哪是乌青?这是胎记。”我有些啼笑皆非了,但轻松了不少。
“我弄孩子20多年,可从没看见过这样的胎记。”
是的,白人、黑人和其他人种都没有这种胎记。青胎记只是黄种人的特有。只是在80年代,在这个小镇,东方学生不太多。尤其在妇女儿童中心立案的更是前所未有。这也难怪社会工作者看见行行的屁股吃惊不小,当是被打出来的乌青块了。当然,这样的事情还是容易搞清的。她随后又察看了别的东方小孩,最后认定青胎记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不是后天打出来的。
几经周折,虐待儿童案被撤销了,悬在我们头上几个星期的上方宝剑终于落了地。我顿感轻松:他们再也不会将行行从我身边带走了。
我将行行亲了又亲,又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是他立即挣扎着转过身去,用背对着我。我吻着他的黑发,高兴的眼泪落到他那娇嫩的脖颈上:孩子,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我们是一个家庭,一个不可分割的家庭。这个家庭缺一不可,永远不能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