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电话妮叫我打到她那里去一次。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暗自嘀咕。反正古今中外都一样，被老师召见总没好事。

　　珍妮从教室里出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异常。

　　“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珍妮停顿了一下，好像要使自己的声调尽量客气委婉些。

　　“今天，行行就在教室里当着孩子们的面脱裤子，暴露私处。那些孩子向我报告了。”她的灰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我的心震了一下，眼前有些发黑，嘴里开始冒苦水。我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有些愠怒：行行就是再调皮，也不会干这事啊！他才5岁。我看他是什么也不懂，整日懵懵懂懂的。

　　“我看他也不是坏孩子。他虽调皮，却心地善良。可这件事……”她欲言又止。

　　美国学校的教师都特别注意幼儿的一举一动。身为教育工作者，儿童的保护天使，他们时时注意自己班里的孩子有没有在家被肉体虐待、精神虐待或性虐待。他们甚至寻找蜘丝马迹，一发现孩子有异常行为，立即报告、调查，追踪，决不手软。儿童是属于全社会的。保护儿童，人人有责。教师会定期询问孩子，是否有人动过他(她)的私处，或对他们进行过任何不正当的行为。如老师发现孩子身上有一丝可疑的乌青或伤痕，也会立即报告给有关部门。这也难怪教师惊人的警惕性。每年，被精神虐待、性虐待和肉体虐待致死的儿童不计其数。这是美国严重的社会问题。教师所为也是文明社会对幼儿无微不至的保护所必需的措施。我们初来乍到的华人对美国文化不了解。当行行当众脱裤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孩子是不是真有这样的倾向；而美国教师和社会关注的是我们当家长的有无对孩子进行性侵犯。悲剧就此产生。有一位华人父亲为患阴道炎的幼女阴部抹药，被女儿不经意地“告发”给老师。警察上门要带走女孩遭其父强烈反抗。警察令他停止，悲痛的父亲仍然抢夺幼女，被警察开枪击毙在自家的客厅内。这类由于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惨剧时有所闻。

　　其实，珍妮早就盘问过行行，问他家人是否有人触摸过他的私处，是否有人在他面前进行过性暴露，对他性猥亵。至今，我还不知孩子是如何回答的。

　　现在，珍妮又问了：

　　“孩子这样小，一定是受了不良影响。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我原来以为冤假错案只有在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才会发生。可是行行到美国才几个月，“虐待儿童案”早就立了。现在，恐怕另一个案子又要立了。我和丈夫简直是官司缠身。我再一次相信世界上真有说不明道不白的事。我怎样解释行行为何脱裤呢？

　　被人当罪犯审来审去，有时自己还真有就是罪犯的感觉，真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尽管“性虐待”这个字眼对我实在很陌生，但我的脸还是红烫了。

　　“孩子还经常触摸自己的下身，还碰别人的。不知你是否知晓？”

　　行行的确抱怨他的裤子太紧，卡着他难受。其实，我给他穿的裤子又松又大，老要掉下来。就这样，他还老得调整裤子，拉他的裤裆，说那儿不舒服。这是这一类病孩共同的症状：不能忍受布料硬挺的衣服，只能穿布料松软、宽大的衣服。

　　当天，行行被送到“儿童保护中心”被保护起来了。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我与丈夫是不能接触孩子的。社会机构生怕成人继续对幼孩施暴。

　　几经盘问，我与丈夫都否认在家对行行进行过任何不法行为，包括性虐待。但我们无法解释孩子的古怪行为。他为何在学校脱裤穿裤只当脱鞋穿鞋一般随便，他为何小小年纪老惦记他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