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独生子女的一大缺点是由于没有第二个孩子可供比较,遇到像行行这样的特殊情况,我们当父母的也很难做出判断。
按照传统的观点,无论在中国还是在美国,行行好动的行为都被认为是不正常的。像行行当众脱裤,用手触摸下身这样的事,许多美国老人会认为这个孩子一定是魔鬼附身了。在欧洲中世纪的黑暗年代,有这种病的人是要遭到重罚的:绑在十字架上被活活焚烧而死。这是人类在走向文明前的一段极其黑暗的历史。
白头小学的校长,一位印第安土著人和英国人混血的中年妇女眨着她那绿色的眼睛,轻轻地劝我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这个有经验的校长显然想到了其他方面。
“5岁的孩子有什么心理疾病?”我认为她是小题大做。
“可绝不能带孩子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啊!这么小的孩子哪有心理疾病?美国人才是人人都有心理病……”电话那头传来大洋彼岸上海婆婆的规劝。
说实在的,要是带孩子去看病,我怎么向医生说呢?难道我说:
行行唱歌跑调,走路不稳,爱摔跤……
他当众脱裤……
他无故嚎叫,经常哭天抢地,害得我与丈夫差点儿被抓起来……
还有,孩子不让我上厕所、睡觉、换衣服、作头发……
鸡毛蒜皮的,这哪儿是什么病啊?这不分明是1.孩子还小;2.孩子恶作剧;3.家教不当吗?
再说,在美国看病哪那么容易的?看一次心理医生要一百四五十美元,比看任何医生都贵。就是看一般的医生,一次也要七八十元。我们两个穷学生,一个月的奖学金加起来也不过千元,还要支付惊人的书费(一本书高达80美元)、房租、水电、饭钱等等。看病只是一种奢望。
“再等等,看行行大些,是不是会正常些。”我对自己说。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行行一晚上仍睡不了几小时的觉,中间还要醒几次。我和丈夫虽说习惯了孩子的极度不安,可遇到重大考试,休息不好的副作用就格外明显了。好几次,我考试都不及格。自行行来美后,我的平均成绩不是上升,而是下降。莱德教授找到了我,神情严肃地说:“你的平均成绩要是降到B以下,那研究生院可就要把你踢出去了。自然,你的奖学金也就完了。你可要加劲啊!”莱德教授从他那巨大的紫红木书桌后站起来。他身高马大,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小山。英俊的脸上充满关爱,还有一丝焦虑。是的,莱德教授一直对我很好,给了我不少特殊照顾,我从心底里感激他。
我步履沉重地走出他的办公室,心中慌乱。要是丢了奖学金,我肯定无钱付学费,那么我的学业?我的身份?我们的美国梦?为了行行,难道失败的命运还要重演?行行啊,你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你是我的克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