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门儿”是必修课

　　今年29岁的李松原系北大博士生，留学美国并获得绿卡。1998年10月，他将妻儿接到了美国。

　　虽然一家人团聚了，但他和妻子忙于工作，4岁的儿子李达整天呆在幼稚园。由于他不会英文，很孤单。李松和妻子便用休息日给儿子恶补英语。1年后，儿子终于合群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儿子智商很高，情商却很低。

　　2001年4月，李松邀父亲到美国探亲。那天，他特意携儿子早早开车到亚特兰大机场等候。儿子不解地问：“他不可以坐出租车来吗，为什么要去接他呢？”李松向儿子解释：“他是你爷爷，是爸爸的爸爸。”李达还是不明白，所以当爷爷要拥抱他时，他后退几步，用英语叫起来：“你耽误了我半天功课！”更让他奇怪的是，总是爸爸妈妈给爷爷买这买那。他问爸妈：“为什么不AA制？”爸妈说爷爷是一家人，他直摇晃脑袋：“不对，我是你儿子，可我成人后也要自食其力的。爷爷早已是成年人了。”他一直对爷爷若即若离。

　　李松和妻子哭笑不得，他们觉得儿子的问题已不可小视。2001年底，李松和新泽西州立大学研究所签约，举家从亚特兰大市郊迁往新泽西。到了新的环境，小小年纪的儿子感到了压力，笑声少了，朋友少了，还得了“亲情淡漠症”。妻子说孩子锻炼锻炼有好处，将来独立性更强。李松却不以为然，他越来越觉得东方式亲情的滋润对儿子的成长很重要。

　　李松开始筹划送儿子回国“留学”。他利用自己的带薪假期，儿子的学假，加上几天节假日，终于成行了。临行前，他和儿子做了一番轻松谈话，介绍了中国的名胜古迹和风土人情，首先勾起了儿子强烈的好奇心，而此前儿子一直觉得中国很穷很落后，没什么好学的。

　　2003年8月13日12时，飞机降落北京。两天里，他带儿子游览了长城、故宫、颐和园、十三陵等名胜古迹，令儿子惊叹不已。

　　8月16日他们到达长沙火车站。面对前来迎接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一大帮亲人，李松不失时机地教导儿子：“这么多亲人放下自己的事情，不管再忙再辛苦，也赶过来接我们，为什么？因为亲情！一种亲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当天李松和儿子住在爷爷家。李家只有两室一厅，有些拥挤。外公外婆等一干亲友都在李家吃午饭。见十来个人围着桌子一起吃，儿子有点儿不适应，满桌菜肴很少动筷子。亲人一走，儿子就去提包：“爸爸，我困了，去宾馆吧。”见爸爸不支持，也只好将就了。

　　次日上午，爸爸要带他去“串门儿”，李达不解：“不是都见过了吗？”李松告诉儿子：“这么多年不见了，得去外婆、叔叔、阿姨家走走看看。不然，这趟就白回来了！”

　　“串门儿”也是必修课？儿子觉得好别扭，时差还没倒过来，到了外婆家，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只见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鸡翅，马上狼吞虎咽。表姐、表兄好奇地问他在美国的学习生活，这下，他来了兴趣，滔滔不绝说完了，也对表姐表兄的学习生活产生了兴趣。在外公外婆家住了一晚，再去叔叔阿姨家时，他已想结识更多的人，想知道更多的中国事了。

　　一连5天，儿子就在长沙串门儿走亲戚，学习了不少东方礼仪，知道了他们3口之家背后还有个庞大的亲友团。8月21日，李松带儿子去看长沙的古迹名胜，从岳麓山到世界之窗，从烈士公园到博物馆，马王堆出土的千年女尸……这些让李达连连称奇：“为什么美国没有如此神奇的宝贝呢？”李松适时给他解惑：“东西文化各有千秋。就像人，你有你的长处，他也有他的长处，都值得学习和借鉴。”

　　学会真正的关爱与友谊

　　爷爷见李达喜欢打乒乓，每天都带他去贺龙体育馆打球，尽管当时长沙室外温度高达39℃。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爷爷搂着他挡雨，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咳嗽不止。李达明白了，爷爷其实是为了他病的，那天淋雨后，还硬是陪了他一个下午！

　　见爷爷卧病在床，他哭了：“爷爷，再也不要陪我去受苦了……”此后，他就独自去打球。李松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李松带儿子去东风电影城看电影，儿子发现不少小男孩小女孩在卖花。李松见儿子羡慕的样子，买了一枝花后问小男孩：“这么晚了，家里人不担心吗？”小男孩不知说什么好，流着泪跑开了。

　　李达有些不解，问爸爸：“他们这么小就自己挣钱了，高兴才对呀，为什么哭呢？”李松耐心解释：他们大多是家里太穷被迫卖花的，哪里还高兴得起来？李达又起疑问：“这么小为什么要出来挣钱呢，他们的爸妈呢？”听着爸爸的解释，他若有所悟，忽然把身上的零花钱全掏出来，抱了一堆花回来，神情带着几分伤感。

　　李松注意到，儿子上街开始注意那些行乞者和花童了，眼里有了一种怜悯，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他在美国很少接触底层贫民，而且在那样的国度，贫穷是可耻的，他瞧不起穷人。

　　9月1日，李达居然失踪了。他早晨洗漱后说“下楼玩玩”就走了，到中午也没见影儿。

　　爷爷急了，李松从岳父家赶回来，亲友一下子全被惊动了，兵分10路全城大搜索。下午4时，还是不见儿子。李松正着急，手机响了，一听，竟是儿子，说要吃了晚饭再回来。李松忙问在哪，儿子开始保密，后来说在高桥附件的一处垃圾场。

　　李松和家人立即“打的”过去，看到堆满破烂的荒坡上，李达正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在搞烧烤。李达是前天和小男孩认识的，很谈得来，今天就来到小男孩的“家”里做客，怕家里人反对，来了个先斩后奏。看着小李达黑糊糊的脸，爷爷抱着他哭了，他却挣出来，站到小男孩身边：“这是我认识的朋友小贝，我要和他玩个通宵！”

　　众人啼笑皆非，李松却答应下来：“我们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家玩，不是更好吗？”李达高兴得跳起来。

　　这一天李达最开心。爷爷和奶奶给他的朋友小贝穿上了新衣服，还为小贝剪了头发，打扮得干干净净。两人玩玩具，捉迷藏，还到烈士公园赏月。听说爷爷和爸爸还要资助小贝上学读书，李达高兴极了。

　　在长沙的20多天，李达的情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浓浓亲情已根植于他的心灵，尤其是爷爷的慈爱更是让他迷恋不舍。9月8日，妈妈从美国打电话催他们回去时，他扑在爷爷怀里说：“爷爷，我跟着您好不好？我不想走。”

　　李松知道儿子有了依恋心理。妻子得知后，又惊又喜。没想到儿子的“亲情淡漠症”让这次“留学”给治愈了，这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他配合丈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每年回中国一次。儿子高兴地接受了。

　　9月10日，李达泪别长沙。此前，他去长沙育英小学看望了重新上了学的小贝，两人惜惜相别。

　　虽然这次回国“留学”花了不少钱，李松和妻子都认为很值得。

　　●文/海螺仙子 责任编辑：三 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