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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网友:708807yy1983
我对童谣的理解是简单质朴。《诗经》中的民谣为风,大致就是今天的流行歌曲,却传唱了上千年。如今也有许多民歌民谣,流行的歌曲中固然有旋律悠扬的,却更多的只让人听到软玉温香的低迷,要不就是歇斯底里的“爱爱爱”。城市民谣中多的是调侃搞笑批判讽刺,怨愤不平的多,破骂贪官污吏的多,对种种社会现象与问题用无可奈何的心态,去嬉笑怒骂自我调适以发泄怒气的多。这些原本不是生活,不是平平常常每个人都能意兴无穷地去吟唱的歌谣。一句话,这没有了我们心中所认为的民歌应该有的韵味儿,远不如我儿时童谣来得真,来得自然,来得纯洁。
一提起童谣,我眼前就会出现一幅画:一群的大小不一的孩子在澄澈清朗的月光下,一唱一条声:“月亮月亮巴巴,里面住着他家,他家有只兔子,吃人家豆子,别打别打,他是你舅舅!”刚唱完,个个人的双手都朝着别人指:“是你舅舅!是你舅舅!”拥成一团,哈哈大笑。又有一人带头起句,便接着唱:“月亮月亮梳梳,里面住个哥哥,哥哥出来买卖,里面住个奶奶,奶奶出来梳头,里面住个黄牛,黄牛出来饮水,里面住个小鬼,小鬼出来打仗,里面住个和尚,和尚出来念经,里面住个先生,先生出来教学,里面住个麻雀,麻雀撒泡尿,不够先生一茶杯,麻雀拉泡屎,不够先生一张纸,麻雀生个蛋,不够先生一碗饭。”这便有意无意地影射了老师。唱完了,总有几个大点的心虚地朝老师的家门前瞟几眼,咯咯贼笑几声,又沉浸在下一首歌里了:“点点支锅,淘米下锅,东南西北,一把抓住!”一个大孩子手心朝下,一群孩子用右手食指点在他的手心,一听见“一把抓住!”就飞快地四散奔逃,不能被抓住。这是游戏时的歌,同样的还有:“大门大门几丈高?二十八丈高,骑大马,带广刀,从你家门前敲一敲,问你要橘子要香蕉?”这种游戏要在事先选出两个人,做敌对两方的头儿,代号就分别是橘子香蕉,剩下的就排队挨次钻进两人用双手架起的“门框”,进一个问一个,要某一样就属于某一方,然后打仗也好,捉迷藏也好,就是盟军。
民谣当然不只是孩子的游戏,“精屁股郎当,走到黄庄,黄庄有狗,哇呜一口!”是大人嘲笑小孩子大夏天光屁股的。“红眼绿鼻子,四腿毛蹄子,走路哐哐响,专咬好哭的。”是大人吓唬小孩不让他哭的。“糯米饭,黄菜苔,手一招,人就来!”则在夸乡里的美味,那香软的糯米饭,配上腌渍得油亮亮黄灿灿酸脆可口的油菜苔,确实诱人。在那种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一唱,就真的能馋出人的口水来。
在夏日纳凉的树下,年纪大的老奶奶常教我们这些儿歌:“小板凳,两头翘,奶奶叫我逮跳蚤,跳蚤一蹦我也蹦,奶奶说我不中用。”“小板凳,三条腿,奶奶叫我逮猪腿,猪腿一伸我一跳,奶奶骂我是脓包。”极富生活情趣。“老奶奶,犯古怪,睡在伢床不起来,叫爹爹,打肉来,骨碌一声爬起来。找不到鞋,穿草鞋,找不到裤子穿麻袋,麻袋里一把刀,戳破懒奶奶的尿泡,麻袋里一把剪子,刺破懒奶奶的屁眼子!”这歌就唱得比较尖酸刻薄,奶奶们听了就会小骂:“不就是嫌我们这些老太婆不中用吗?哪有这种好吃的?”
“小大姐,摘菱角,花鞋丢在大路上,哪个捡到还我呀,妈妈回家打我呀。”唱这支歌,仿佛让人看到一个清纯可爱的小村姑,可怜兮兮地站在菱塘边发愁。“小扁头,爬墙头,一个砖头砸在头,爹爹哭,奶奶揉,我的乖乖小扁头!”这又分明是爷爷奶奶对心肝宝贝疙瘩孙子的娇惯纵宠。
也有些哀切切的歌:“小板凳,圆溜溜,我到外婆家过一秋。外公打,舅妈揪,舅妈舅妈你别揪,豌豆开花我就走。哪个山上没个野草?哪个塘里没个泥鳅?哪个小伢没个舅舅?”这与那首人尽皆知的《小白菜》就极其相似。
我最喜欢唱妈妈教的一首歌:“板凳板凳歪歪,大门大门开开,新娘子哎,快起来,婆家送花来。什么花?玫瑰花。我不要,我要婆家大花轿!四个吹,四个打,四匹骡子四匹马。王老三,赶牲口,孙猴子,翻跟头!”我们在玩过家家的游戏中常要唱起,扮成新娘子的一点儿也不害羞,就那么大声唱着:“我要婆家大花轿!”如今想来,何等爽直,何等豪迈!真真是褪尽藻饰,洗尽铅华,唱出最纯正的童声,浑如天籁。
儿歌伴我长大,在我那苍白的童年少年生活里占了不可缺少的一个位置。鲁迅先生说最原始质朴的歌就是“吭唷吭唷”派,正道出了儿歌村谣的真谛。它不仅在游戏中给我们带来快乐,让我们在古朴的韵律与简单却活泼的语言中受到熏陶,更让我们从很小起就潜移默化地受到淳朴的民情的感染,能有一颗爱美感悟美的心灵。
我更要感谢我的母亲,她从哪里学会到那么多的民歌呀!在蚊虫扰扰的夏夜,她摇一把芭蕉扇,一边为我们驱虫,一边教我们唱山歌,这些歌来于生活,又充满智慧,唱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也饶有意趣,我们就托着小腮帮,一边唱一边想:妈妈的这歌又给我们出了个什么谜啊?——妈妈唱的儿歌不仅好听,还常常是一则谜语。
“山上有捆麻,小偷在上面爬,木犁来翻翻,竹耒来耙耙。小偷滚滚落,掐死啪嗒塔。”头上脏时,妈妈就一边用竹篦子为我们梳理,一边出这个谜:“都是脏伢子头上才有的,虱子呀!”我们就会十分羞愧地笑。“天长毛,地长包,水生骨头路生腰。”十三个字,让我猜了许久,才知道分别是天上的云,地上的坟,水里的冰和路上的桥。“上山点点头,下山滑似游,看人不眨眼,洗脸不梳头。”(老虎,蛇,泥菩萨,和尚)“四四方方一块洲,锣鼓铿锵过春秋,文武百官都来看,恩爱夫妻不到头。”(舞台演戏)“清水塘,结青钱,青钱长大撑青伞,手上长满刺,心里乱如丝,花开起楼子,结实蜂房子,满塘独脚鬼,带着圆帽子。”(荷叶荷花)这都是些极为精短而又洗练的歌迷,含纳了我们生活里的许多场面,质朴清新又明快。
如果说除了情感可以永远留藏,那么这些粗浅的儿歌,就是我心中另外一块清纯的净土,留与我无限的对往昔时光的美好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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