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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婆婆讲那过去的事情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4日 08:03  新浪育儿 退休女教师

  新浪网友:退休女教师

  过了十月,婆婆就整八十岁了,仍然一个人生活在老家的大院里,距我们千里之遥。人一旦上了岁数,就会产生落叶归根的念头,对故土有强烈的依恋。任凭我磨破了嘴皮子,婆婆就是不肯常驻我们家,动辄小住一个月左右,就开始念叨街坊四邻和院子里的枣树石榴树,催促着要回家。

  我常常想念和婆婆相处的那些日子,她是一个慈爱厚道的老人。婆婆其实是我的后婆婆,她一生没有要自己的孩子,辛辛苦苦把我爱人和小姑子拉扯大。记得在我生头一个孩子的时候,婆婆看见我疼得吱呀乱叫,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趟趟跑去找大夫救救我。大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来了一看就冲婆婆嚷开了:我说你没生过孩子是怎么的?哪个生孩子的不是这样?一席话说得婆婆面红耳赤,不敢作声。我要不是当时疼得没法说话,还真想抢白那大夫几句:我婆婆可不就是没生过孩子,你这么凶干什么!后来,几次提到这件事,婆婆和我都笑得前仰后合。

  我很喜欢和婆婆唠家常。盘腿儿坐在家乡的大炕上,炕桌上泡壶清茶,放碟砂土炒花生,慢悠悠地听她讲过去的事情,婆媳俩常常忘了时间忘了天色。婆婆生动的诉说,坎坷的经历深深吸引着我,百听不厌。

  “年轻那会儿,象我这么大的闺女都裹脚,把个好端端的脚硬生生用裹脚布缠起来,弄得又小又尖,站都站不稳,走起路来更别提了,恨不得一阵小风就能把个人吹倒!可是人人都说那“三寸金莲”是女人的象征。我呀,看着就头疼,所以坚决不裹脚,为这可没少挨了我娘的数落,说我咋看咋不象个闺女样,看你以后怎么找婆家!咳,没想到我这大脚出了名,一个城里的小伙子不知怎么听说了,拿着聘礼来提亲,”婆婆好像又回到了年青的时候,说话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忍不住插嘴:“那你一定嫁给他了?”“是啊,出了正月就结了婚,吹吹打打热闹极啦。蒙头红还是我亲手绣的呢,龙凤呈祥的图案,鹅黄的丝线儿,大红的地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婆婆的眼睛望着窗外,神采飞扬,很显然,记忆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婆婆的眼睛突然黯淡地垂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过了一个来月,他就被抽去当了兵——是国民党的兵。后来就一连几年没有音信。我一直等着他,可是我那小叔子也要结婚,他看上了我那间北房屋,整天价指桑骂槐地奚落我。婆婆没办法,还算客气地劝我改嫁算啦,她那苦命的儿八成是回不来啦!我哭肿了双眼,哭干了泪呀,只好走了改嫁这条路,就是嫁给了你公爹。那一年,我才二十五岁。你公爹还不错,是个吃公粮的干部,人厚道,长相也好,就是你婆婆死得早,撇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的4岁,小的2岁。两个孩子都招人喜,我也就断了再要孩子的念想,把他们当自己的亲儿亲闺女一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

  婆婆的眼睛时而闪亮时而昏暗,仿佛已经回到了那个岁月。“哎,那时候,也受了罪,吃了苦啊。最要命的是粮食不够吃,有一次,孩子们实在饿极了,家里又一点填肚子的没有,树上的叶子也捋净了。看着孩子们饿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一声声喊娘,我这心里象用刀戳一样啊。狠了狠心,丢了这张脸不要,我半夜两点爬起来到人家麦子地里偷了一把麦穗儿!”

  婆婆的脸红了一下,满脸愧色。我却非常感动,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后来呢?”婆婆挺了挺身子,敲了敲盘麻了的腿,“后来呀,困难时期过去了,孩子们也长大了,他们的爹也该退休了,就让儿子也就是你爱人接了班。闺女也出息了,嫁了个好人家儿!后来,儿子把你娶进了门,再以后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不是?”

  我和婆婆就笑起来。婆婆还偷偷告诉我,没想到她第一个丈夫根本没死,几经波折,在澳大利亚定居下来,娶妻生子。他还一直想着婆婆,改革开放后,专程回来寻找婆婆,得知婆婆一切都好以后才放心地回去,临走给婆婆留下2000美元。

  每当这个时候,婆婆就从床头上锁着的箱子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让我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多少钱,哪里能花出去,婆婆只知道那是2000美元,那个人告诉她的。我催促婆婆收起来的时候,她总忘不了说等我老了,你们就分了,能换点什么就换点什么吧!我听了很黯然,心想,真到了那一天,这个钱谁又忍心花呢,估计会代代相传下去吧!

  婆婆八十大寿的时候,我肯定要和老伴儿回去的,并且做好了把老人长期接来的打算,希望这次能够说服她,这样,就能天天和婆婆唠家常啦。你或许不知道,听她讲那过去的事情还真是我的一种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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