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小波的哥哥路在何方？

破败不堪的土坯房外，院里的小树还有一丝绿意。

　　也许李元兆并不想用“活埋”如此恶毒的方式来结束自己6岁儿子的生命，正如他在高墙之内说：“辛苦养了6年的小娃，心里不好受”。但是，他还是残忍地做了，6岁的小生命就此结束。近日，会泽县检方以故意杀人罪批捕了李元兆。小波遭遇不幸后，他的哥哥姐姐等3个孩子受到惊吓，需要心理疏导，家庭经济困难需要爱心人士救助。

　　事件经过

　　没写作业 孩子与世界作别

　　小波刚上学前班，他不会意识到2012年3月9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这是会泽一个异常寒冷的下午，他与哥哥、堂姐、堂哥4人，16点从学校回来，哥哥姐姐走在他前面，他懒洋洋地走在最后，手揣在破旧的蓝色棉袄里。

　　此时，父亲李元兆和奶奶、爷爷围着火塘烤火，在吃炸洋芋。大人们围坐在灶房，暖洋洋的。洋芋炸多了，大人们叫孩子过来吃。而谁也不会想到，灾难就在几分钟后降临。

　　“你欺祖了，你哄你爹”

　　小波进了厨房，他来不及拿起一块洋芋塞进嘴里，父亲便问：“今天给写字了？”“今天老师只叫我们读书没有叫我们写字。”另3个孩子则说：“老师在黑板上写语文数学等字，小波他不写。”

　　“老师叫你写了没有？” “没有。”儿子的回答让李元兆“鬼火绿”得很：“你欺祖了，你哄别个还可以，你哄你爹。”说完，李元兆站起来一脚踹在小儿子胸口上，他被踹到灶台边。

　　接着，李元兆跑过去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提起儿子的衣领将他朝门口丢出去，刚好撞到灶房门，短短几秒钟，小波还没回过神来。暴风雨般的殴打还在后面，李元兆顺手捡起灶房门口电线杆下的一块灰白色的足有五六斤重的大石头朝小波趴着的方向砸去。小波的堂姐、12岁的小琴站在后面亲眼目睹这一幕：这块 “巨无霸”刚好砸到了小波的后脑勺上。

　　小波喊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旁边的人站在灶房外，呆呆地看着。 <

　　“打死算了，拖到后山埋了”

　　当时在附近地里干活的小波的小婶付某见状，跑过来抱起小波把他放到了电线杆旁边并对李元兆说：“打得严重得很，三哥，怕是带去医院瞧瞧。”可是得不到李元兆的回应。付某对小波说：“小波，要是不太疼了，你就赶紧起来了。”说话间，小琴看到表弟挣扎着坐起来，满脸都是血。他哭了一会儿，又昏了过去。

　　李元兆看了一眼躺在地里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就再也没说话，去屋外坝子焊钢架了。

　　呆站着的人似乎醒了。小波的奶奶郑某走过去说李元兆：“打娃娃不能像这样打，赶紧带去瞧瞧。”李元兆边干活边回应母亲：“打死算了，我早就说了，如果把他送人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

　　残忍的殴打之后，李元兆握着双拳走到灶房，一脚将门踢倒，随后又继续焊架子。小琴跑下土埂，发现躺在土埂子里的弟弟已经昏过去了。

　　“弟弟不行了，快死了，被小爸打死了。”她全身都在抖。

　　“你和你奶奶把他拖到后山埋了。”李元兆发话了。

　　小琴和奶奶跑到了小波身边，奶奶抱着他喊了几声，小波这时“嗯”了一声又醒过来了，非常微弱地说了一声：“我走不动路了。”他又昏过去了。

　　“把他拖出去埋掉。”李元兆又发话了。“我拖不动。”母亲答。小琴和奶奶抱起小波上了土埂，用披风包起小波。李元兆这时拿来了一把锄头。催着郑某和小琴去屋后的小尖山，他打算把儿子埋在那里。

　　后山荒草丛生，到处是乱石。小波被李元兆埋在一个斜坡上。天黑了下来。李元兆回家后告诉一家老小：“哪个说了，就跟小波一起去！”接着，他又若无其事去干活了。

　　“不踩几下，还可能生还”

　　3月12日，在李元兆家后山的那个小斜坡下，警方找到了小波的尸体并进行了解剖。

　　马路乡派出所女警官小何说，他们把周围荒草除了，用锄头轻轻扒开黄土。“土很薄，就10厘米左右，很快就露出了孩子的小身子”

　　村民们都猜测，那么薄的土，如果小波没有被李元兆踩几下，他或许有生还的希望。

　　张警官说，在11日询问3个孩子时，他们长时间沉默不说话，不敢看人，直到把他们带到了学校，孩子们才开口。“他们第一句话都说他爸爸打死了弟弟。”但3个孩子在叙述时，“不停地发抖，眼里是惊恐、害怕和无助”。

　　事发后的17日，在李元兆家我们见到了衣着破烂的小波的两个哥哥。事隔多日，8岁的小超和10岁的小涛仍然不敢抬头看人，眼里仍然是害怕和惊恐，紧紧握着双拳。

　　“弟弟死了，我想他。我也想小爸回来。”“我喜欢弟弟，我们经常带着他玩。”小超说着，眼里噙满了泪。

　　“我弟弟懂事，机灵，特别可爱，我很喜欢他，他死掉了。”“我怕爸爸打我，我经常梦见弟弟，和他一起玩滚轮子，我梦见他特别害怕。”“我想继续读书。”小涛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

　　“我恨他(李元兆)。”两个孩子最后都说了这句话。

　　事件进展

　　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批捕

　　法医鉴定的结果是：小波系钝器致颅脑损伤机械性窒息死亡。两天后，小波的爷爷到马路乡派出所报案，3月12日李元兆被刑事拘留，3月22日会泽县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批捕李元兆。

　　“自始至终他都特别淡定”

　　“不要乱说，怎么可能把亲儿子杀了啊？”3月11日，马路乡派出所接到了李元兆老父李某的报案。承办该案的警官张毕恩一开始根本不相信这个67岁老倌的话。

　　老人说自己长期躲着儿子，他不敢说，“怕儿子杀了我，但是这是一条人命啊，他行凶杀人，理由不合，想了两天了，我还是要说”。

　　当老人把事情经过一说，张警官感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当天下午，派出所一行4人驱车赶到了大窝子村。还是因为害怕被报复，李老倌半路就下了车。

　　李元兆和往常一样在盖他的新房，“我们问他儿子小波呢？他说不知道。”李元兆最开始告诉民警。自己那天教育了一下儿子，之后便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了。“他太镇定了，好像啥事也没有。”

　　在民警们的进一步询问下，李元兆说了实话，他说自己把儿子埋了，“他说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我们警察是多管闲事！”李元兆甚至还威胁警察说，他长年在外“混社会”，警察不要吓他。

　　让派出所所有办案的警官尤其寒心的是，李元兆被刑事拘留后带到派出所，在值班室候审时，因为电视里放着的一个情节，他竟然咯咯笑出了声，当晚还吃下了满满一碗饭菜。

　　对他来说，杀死自己的儿子根本不算个事，而警察们发现，“他自始至终都特别淡定”。“我们经过鉴定，他没有精神病史，我们只能说这个人心理极度扭曲。”派出所副所长李德刚说。

　　3月11日，会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介入调查，3月22日会泽县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批捕李元兆。

　　“家里仅有的壮劳力”

　　“我只愿我儿子能宽大处理，早点回来，家里仅有的壮劳力啊。”郑某是李元兆的母亲，见到记者便不停重复这句话。这个家几乎什么也没有。四间平房依山而建，一面墙是山，另外几面是土坯。屋里黑洞洞，破旧简陋的灶房地上，放了一个茶壶和一口被烟熏得黑黢黢的锅，旁边是一张小破桌。另外三间是逼仄的卧室，几张小床用木板拼凑在一起。灶房前的一扇门没了，地上仍依稀见到一些碎玻璃。这是李元兆打伤儿子到活埋的证据。

　　李元兆28岁，虽然长年在外打工，也时常回家。几年前，大哥遇车祸身亡，嫂子跑了，留下了一儿一女。李元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小超8岁，小儿子小波6岁，妻子在两年前也跑了，至今杳无音信。

　　平时，4个留守儿童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逢年过节，家里唯一的劳力李元兆回家呆几天就走了。今年春节，为了在破旧的房屋前盖两间新房，李元兆呆在了家中。 <

　　记者对话

　　李元兆：

　　死在路上不如死在家里

　　4月16日，记者来到会泽县看守所。眼前看上去文静的李元兆，很难想象就是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而究其原因就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没有完成当天的作业。在采访时他始终很淡定，并没有我们之前想象中的痛苦或是伤心，连说到自己打死儿子很后悔的时候也保持着他不冷不热的态度。

　　记 者：你那天为什么出手那么重，平时打他么，也打那么重么？

　　李元兆：因为他这几天去上学，书也不读，字也不写，说了也不听，我特别生气，那天才失手把他打死，那天因为教了不听很鬼火才下手那么重，平时如果他不听话我也会打他，但只是打了吓吓他。

　　记 者：当时小孩还有气，为什么不抢救呢？为什么不送医院，是嫌麻烦么？

　　李元兆：当时我把他打成那种，自己也吓着啦，也不敢看，他们说死了我才抱去把他埋了，埋的时候看见他手指头动了下，我说是没死么就带他去看下，后来我等了一下看他也不动了，想着应该是死掉了，就把他埋了，还用脚使劲在土上踩了好几下。我倒不是嫌麻烦，是想着他快死了，与其去医院的路上他死掉还不如让他死在家里。

　　记 者：你觉得你这样打孩子对吗？你现在后不后悔？

　　李元兆：是不应该打得那么重，我现在也后悔。媳妇跑了，自己辛辛苦苦一个人养的娃娃一下子没有了，心里面难受。

　　记 者：你知道杀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

　　李元兆：杀人要受到处罚我是知道的，但都失手把他打死掉了，我也没有办法，进来就是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是想着能出去就出去，不能出去就算了。

　　记者手记

　　3个孩子何去何从

　　这是一次沉重的采访。采访结束时，脑海里浮现的是表情漠然的杀子凶手李元兆，眼里溢满惊恐和不安的几个孩子以及从警方那里了解到的小波死后紧握双拳的痛苦表情。

　　小波死了，死得凄惨而无助。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生父？而且这是一个才6岁的孩子！在李元兆的眼里，法律根本不算什么，正如他所认为的“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哪怕是将儿子“教训”死了，活埋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元兆身陷囹圄，3个心灵受到重创的孩子也没了爹娘，无依无靠。如有爱心人士愿意为3个孩子献出爱心，请与本报热线4100000联系。　　(邓建华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