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瓶飞气（上）
第二天下午一下课，我急急忙忙收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跑。
“乔宝，踢球去。”赵全力拦住我说，“今天咱们和五二班赛球，就缺你这个前锋呢。”
我说：“不成，不成，我有急事。”
“你今天怎么了?想当好学生了吧?”赵全力奇怪地看着我，他知道我对足球喜欢得要命，只要踢起球来，什么都忘了。
可现在我得赶快回家，看看乌龟壳里的小糊涂神儿去。
我一路猛跑，跑得浑身汗津津的。我冲进大院，刚要拐进楼门，有什么东西正从门里飞出来，险些撞在我的脸上。我忙一低头，那东西从我头发上擦过去。
我转过身去，那东西已沿着楼墙往西边飞，挺像一只鸽子，颜色却是绿的。有绿色的鸽子么?
我好奇地追过去。绿鸽子滑翔着，拐过了楼角。
楼西边是一片草坪，有几株夹竹桃，花坛旁边有一张圆石桌，几个石凳。每天吃过晚饭，人们都喜欢到这儿来乘凉。现在这里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几只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间飞来飞去。
我躲在楼角后边，悄悄探出头去看，绿鸽子已落在草坪的石桌上。啊!不是绿鸽子，是小乌龟。是昨天晚上小糊涂神儿从乌龟壳里拉出来的那只小乌龟。细长的脖子，脑袋圆圆的，长着两只肉翅膀。
小乌龟东张西望，嘴里叼着个亮晶晶的小瓶子。突然它飞起来了，无声无息地飞向花坛。
“这小乌龟也想采花蜜?”我好奇地想。
我猜错了。小乌龟飞向小蜜蜂，在距离一米远的地方，停在半空中，它嘴边的小瓶子丝丝地响着，突然发出一道粉红色的亮光，射向小蜜蜂，小蜜蜂掉到了草地上。
接着小乌龟又用玻璃瓶口对准了另一只小蜜蜂，蜜蜂接二连三地掉进了草坪，其中还有两只白蝴蝶。
这是我的小乌龟，我应该捉住它。
我弓着腰，轻手轻脚地靠近花坛，我觉得小乌龟好像用亮亮的眼珠瞥了我一眼。但它准没看见，因为它正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活像一架小直升飞机。
我已经溜到了它的下面，抓着书包带，准备把书包抡起来打下它。
这办法不很好，可能会把小乌龟打晕，可是我没有网子。
我憋足了劲儿。
“嗬嗬嗬……”小乌龟突然发出老头一样的笑声。接着，它一下子落下来，用脚蹬一下我的脑袋，又呼地飞走，擦过墙壁时，它从墙上抓下一只小蜗牛，然后顺着墙壁向上，飞进了三层楼的一个窗子，那正是我的家。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楼，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家门，直奔我的小屋。
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叽哩咕噜的声音，是小糊涂神儿的。
从门缝向里张望，我看到了一幅新奇的景象：屋子正中飘着一片云彩，云彩上有一个古色古香的炼丹炉，就和我在动画片里看到的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只不过型号要小了许多。
小糊涂神儿脸上涂着粉，身披八卦衣，手里拿着一柄剑，正围着炼丹炉，口中念念有词。
那出了壳的小乌龟正趴在写字台上仰脸往上看。
我推门进去问：“小糊涂神儿，你在干什么呢?”
“嘘，”小糊涂神儿示意我别作声，“炼飞升丹呢。”
“飞升丹?”
“帮助你学会飞，好送我回家呀!”小糊涂神儿说着，用手朝小乌龟一指。乌龟嘴里的瓶子立刻飞了过来，落在他手中。
小糊涂神儿说：“这里面装着从蜜蜂、蝴蝶身上采集来的飞气。”
我说：“怪不得它们都不会飞了。”
小糊涂神儿说：“但是把这飞气放在炼丹炉里一炼，炼出的‘飞升丹’给蜗牛吃了，蜗牛就会飞起来。”
这时，小乌龟一扬爪，把一只小蜗牛扔给小糊涂神儿。
小糊涂神儿把小瓶放在炼丹炉里，炉里发出丝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取出小瓶，从瓶里倒出一粒小药丸，塞向小蜗牛的嘴。小蜗牛的嘴太小，药丸那么大，塞得它直翻白眼儿。
“呜”小蜗牛带着硬壳一起飞了起来，在天花板上飞旋打转。
我忍不住说：“我吃了这药丸也能飞，对吧!”
小糊涂神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像你这么大个儿，得吃大药丸。”
小糊涂神儿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花瓶，有酱油瓶子那么大，他往我手里一扔，说：“你去采集飞气吧，采来我就炼‘飞升丹’给你吃。”
这花瓶很软很轻，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花瓶口边上还有一个小红按钮。用手轻轻一按，射出一条浅浅的光带，像二个透明的管子一样。哦，原来是用这管子吸飞气的。
“你等着，我去弄些飞气来。”我抱着瓶子出了门，我急切地想学会飞。想想吧，要是能飞着去上学，那该多来劲。
奇怪，有些东西，你越想找它，倒越找不到。平时，我们楼下的树上老有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有一回，一群灰鸽子还落在矮墙上呆了老半天，现在我需要它们时，却连个影儿也不见。
我在外面足足转了半个小时，只碰上几只蜜蜂，吸来的飞气，还装不满瓶子底儿，倒是楼后边的一排垃圾桶里，嗡嗡嗡地飞着许多苍蝇，它们的“飞气”我一点儿也没吸。我嫌它们的“飞气”不卫生。
我走出大院，来到了自由市场，抱着瓶子混在人群中走，西边的小摊上摆着各色各样的青菜，西红柿、黄瓜、茄子，它们都不会飞。一个货架子上挂着几只油汪汪的熏鸡，它们原来倒是会飞的，只是被拔了毛，再一熏，就绝对飞不起来了，它们身上的飞气大概也跟着死了。
活鸡!我突然想到，市场上还有卖活鸡的，就在前面不远。
一排排铁笼子里，拥拥挤挤关着许多活鸡，它们的“住房”真够紧张的。但这样的密度对我来讲，很有好处，吸“飞气”方便。
卖鸡的汉子照买主的指点，一只胳膊伸进笼子，抓起一只肥鸡，一撅脖子，用刀子一抹，血便流出来；接着把鸡放在滚烫的锅里煺毛。
看到鸡被宰的惨样，我真有些同情。一想起我还要偷它们身上的“飞气”，心里真有点儿惭愧。
于是我便安慰自己说：反正它们马上就得死，连毛都拔光了，身上的飞气还有什么用?这么一想，干起来也就心安理得了。
我把瓶子藏在衣服下面，紧贴着肚皮，靠近铁笼子，装作看鸡。衣服里的瓶口对准了，悄悄一按瓶上的钮。
一条条光带闪过，鸡身上的“飞气”都悄悄被吸进瓶子里来了。我个子矮，又弯着腰，大人们全没瞧见。
不一会儿，我已经连吸了三个笼子里鸡身上的飞气，身上的瓶子都有些沉甸甸了。
“咦，你这些鸡的翅膀怎么都垂下来了，得了鸡瘟了吧。”一个买鸡的胖女人指着鸡笼，满脸疑惑。
“不会!不会!”卖鸡的汉子说，“卖了几年了，我的鸡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的……”他突然闭住了嘴。
笼子里所有的鸡都蔫乎乎的，连脑袋都垂下来了。大约，我吸的飞气太多了吧。
“好啊!你这小子往我笼子里撒敌敌畏。”卖鸡的看见了我肚皮下放出的亮光，抓着刀子追过来，吓得我扭头就跑，一面跑，一边回头叫：“不是敌敌畏。你那鸡除去不会飞之外，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飞气找来了。”我把沉甸甸的瓶子递过去。
“这么多!”小糊涂神儿有点儿吃惊，“这里面大概装了几万只蜜蜂的飞气吧?”
“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弄点儿来。”我得意地问。
“够够，这么多飞气，连一只大象都能飞起来。”小糊涂神儿抱起瓶子往云朵上的炼丹炉里一塞，一念咒语，一挥宝剑，炼丹炉里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如同爆米花机。
“这是怎么回事?”小糊涂神儿迷惑地瞅着我问。
我说：“又不是我的炉子，我怎么知道?”
小糊涂神儿搔着脑袋说：“大概是咒语念错了，我再念一遍。”
小糊涂神儿又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炼丹炉里发出更大的噼啪声，还爆出了火星。
小糊涂神儿说：“看来咒语没错，一定是你采来的‘飞气’有问题。”
我说：“我采的飞气不会有问题。”
小糊涂神儿说：“你也没错，我也没错，那一定是炼丹炉有问题，谁错就揍谁屁股。”
小糊涂神儿朝炼丹炉使劲踹了两脚。
炼丹炉好像还真怕挨打，扭扭炉肚，再不发出响声了。
“飞升丹出来了。”小糊涂神儿从炉里取出瓶子，又从瓶子里取出两颗飞升丹，有乒乓球那么大。
小糊涂神儿睁着亮眼睛盯着大仙丹，嘴角淌出口水来，“这么大的仙丹，你一个人吃的了吗?”
我忙说：“吃得了，吃得了。”
小糊涂神儿那贪馋的眼神，实在叫我不放心，看他的嘴离仙丹越来越近，我忙警告他：“我只有把两粒仙丹全吃了，才能把你送到八重天上去呢。”
“那我们把两粒变成三粒。”小糊涂神儿用手一捏，把其中一颗大仙丹捏成了两个。不等我张嘴，他已经把最大的一颗飞快塞进嘴里，扑哧一下吞进肚里。
“这是你的两颗。”小糊涂神把剩下的两颗小仙丹递给我。仙丹的味道挺香，有点儿像巧力克豆。
我用鼻子闻着说：“没有大的，光吃小的仙丹，肯定飞不到八重天。”
我正要把飞升丹往嘴里放，小糊涂神儿的眼神好像有点儿不对，他大概又犯糊涂了。
小糊涂神儿把瓶子放到身后，用双腿一夹，瓶子在他屁股上，就像一个圆鼓鼓的尾巴，他双臂平抬起，一扇一扇，像鸡扇翅膀。
“呼!”小糊涂神儿飞起来了。他双臂扇得飞快，发出“呼嗒呼嗒”的声音，可总共才飞三尺多高。
“不行!不行!坚持不住了。”小糊涂神儿累得喘不过气来，他像秤砣一样落下来，正落在炼丹炉上，把炼丹炉一下子碰倒了。
“你收集的是什么飞气?”小糊涂神儿坐在地上鼓着嘴巴气呼呼地问。
“是鸡身上的飞气，鸡也能飞呀!”我笑着说。
“怪不得飞不高，原来是鸡的。”小糊涂神儿皱起了眉头。
“那我也凑合着用吧。”我笑嘻嘻地说，把药丸放到了嘴边，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心想，即使飞三尺高也比不会飞强，足够我在同学面前显示一下。
小糊涂神儿又在乱叫：“不对!不对!你采集的不光是飞气，还有别的，把鸡身上别的东西也采集来了。”
他愁眉苦脸地乱扇胳膊，咕咕地学着鸡叫：“咯咯达，咯咯达!个个大!”
“个个大”是什么意思呢?我有些奇怪。
“轱辘辘。”小糊涂神儿屁股滚出一串鸡蛋来，鸡蛋的个儿还真不小。
哇!他下蛋了。我吓得连忙把药丸从嘴边拿开，一面胆战心惊地想，我只是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不会下蛋吧?
“你有没有连按两个花瓶上的按钮?”小糊涂神儿气恼地问。
我没有回答。岂止两下?我像打机关枪一样，不知按了几百下，怪不得那些鸡的脑袋都耷拉下来，准是我连它们下蛋的功能也吸过来了。
小糊涂神儿忙不迭地把地上的蛋全小心地收集到一起。
“你要这些蛋干什么?”我问。
“把它们孵出来呀!”小糊涂神儿一脸无可奈何，“我既然把它们下出来，总要负责到底。”
我赶快帮他去拣蛋。
“轻点儿，轻点儿，你那么毛手毛脚，可别磕坏了蛋。”小糊涂神儿还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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