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衔着的童谣
读陈子傲小朋友的诗
李小雨
童年是金色的，纯真的。它不仅有童话，还有童谣。它是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是否充满想象力的见证。骆宾王7岁写下《咏鹅》，也仿若揭开了整个唐诗辉煌的序幕。
在古代，童谣不仅被儿童传唱，而且里面还包含着整个时代的信息甚至是预言，历来被史家重视。好像每一个时代的开始与结束都从童谣起行与收尾。
小子傲在不到3岁就开始写诗了。这个女孩子写的诗像一只飞鸟飞过大地，天空传下来的声音，稚嫩而色彩斑斓的想象力和儿童特有的灵感、对周边事物的细心观察支撑她“四处飞翔”。这远不是一只鹅掌拨的清波了。
我们看到一个小女孩眼中的世界，丰富多彩而有质感，甚至有一点穿透力。地震对一个民族来说是灾难，但每一次灾难，都会以进步为补偿的。人们在大自然的灾难中，褪去浮华表面的东西，呈现心灵的灼热与“童心发现”，善良的人性开始闪光。
小子傲感受到爱，也要“用爱的阳光把世界点亮”。不管这个世界是何样子，哪怕“五星红旗都哭了”，它也会“让所有童年的记忆感动”(《爱的阳光》)。这童谣的翅膀在阳光下一如既往地飞行。
飞到《熊猫的家》，这行行小诗像缕缕阳光变成竹子。“地球打个喷嚏，山倒了、地裂了，美丽的四川不笑了。”(《熊猫的家》)我读过很多成人写的地震诗，像这样的比喻却是第一次读到。这是个地球的喷嚏，也必有共同的呼吸，也当有微笑，“微笑是最好的妈妈”。像荡一个秋千，在那巨大的摇晃过程中，“爱心把我抱紧慢慢地摇”。摇啊摇，摇到外婆的彼岸，“害怕伸着懒腰睡着了”，这首小诗没有什么惊奇的句子，但细节逼真，并呈现一连串的动作、心理描写。把一场无情的大地震与熊猫天然合一，合为一连串拟人化的动作描写，再加以一连串的问句，使强烈关切的感情得到升华。在废墟上，小诗人用自己的诗行积木搭建着新的家园。
这挟带着光和爱的飞翔，还睁着一双《快乐眼睛》：
我把我的眼睛放在天堂，
废墟下的孩子们，
听到了家的阳光。
……
我把我的眼睛放在地上，
温暖是大地的泥土，
心是大地的篱笆，
大地的语言是母亲的自豪，
快乐把大地点亮，
我的种子在天上。
我把我的眼睛放进心里，
眼泪四处飞翔，
……
——《快乐眼睛》
反复咏唱，从天堂到大地再到心灵。从母亲到种子，从阳光到土地，这些词油然出现，就像飞鸟在这三维空间里飞行，自然映现的事物。这些词散发着爱、生、光和热，充满着小诗人的体温与潜意识里对母性的歌颂。母性的光辉退下了地震中死亡的阴影，而使生命哇哇降生。飞行在这里体现多层棱光。陆游说文章本天生，小孩子保持着天然的本性，一伸手偶然就能得到浑然天成的好诗谣。
石头、玩具、臭脚丫都在奇异的鸿雁飞行的旅途中。好的童谣必须有童趣、童真，“不同凡响的奇思妙想”：
我学会了用石头写信，
石头上刻下我和朋友的名字，
分享勇敢和坚强。
……
我用臭脚丫给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写信，
丫丫五兄弟说了一个秘密，
妞妞想家了。
——《我学会了用石头写信》
这首童诗构思巧妙，通过写信，作信纸的石头就可走上邮路，飞成一行鸿雁。既然石头能写，我的脚丫子就更能写了，也就更能飞行了。但五兄弟共同有一个秘密，那就是想家了，想家里的亲人了。
在另一首诗歌里，小作者又写道：“我想把脚丫，放到花蕊里，吸取芬芳，变成香喷喷的脚丫，走在希望的路上。”(《我想》)这些诗行如一行白鹭上青天，这些意象都有意识无意识地一行行地指向我们小作者在大地上展开的希望之旅与飞行。很自然地就生成：“我想变成大雁，飞到南方，南方是温柔的家乡，快乐是飞翔。”(《我想》)诗歌像云雀撒下的音符，形成自然的旋律，在“太空世界”歌唱那心中永恒不变的主题：关爱。爱在大地上就是深厚；在天空就是高远。
《太空世界》是首充满儿童想象力的童诗。整个太空就是一个家庭，这里面有爸爸、妈妈，也有“淘气的孩子”一样的星星。再陌生的事物都因童话而熟稔；再麻木的事物都有了疼感，充满人情事理。在童趣之中，对现实的生态又表现出关切。医院成了主要意象，把整个太空都一一挂号在里面了，想象奇特，构思新颖，细节、动作化描写使语言趣味盎然。更语出惊人的是一首《爸爸要出嫁》，这真让她的爸爸哭笑不得，宝贝女儿轻描淡写中就把爸爸嫁给一个个童话中的人物。这首小诗通过要“嫁爸爸”这一搞笑的事情，把诗歌与引人入胜的童话故事融为一体，真看出小作者独具一点点匠心呢！
读到这样的童谣真是令人愉快。当然如果能更短一些就会有更好的效果，因为童谣就应该像一只小鸟那样灵巧。蝉只唱一个音节、一个词就是夏天了，而儿童诗可以写得长一点，小子傲的诗介于这两者之间，我们祝福她有越来越美妙的诗歌旅行。
(李小雨，现任《诗刊》常务副主编，中国诗歌学会副秘书长，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过8本诗集，其中《红纱巾》获第三届全国优秀诗集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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