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巴斯德学院(institut Pasteur)的神经生物学家让皮埃尔·尚热(Jean-Pierre Changeux)的研究,新生儿大脑中的神经元数量可能是成人大脑的100倍。这项假设和人类科学学院的雅克·梅勒尔(Jacques Mehler)的理论是一致的:“智力发育可能不是获得新的能力,相反却是丧失出生时所拥有的一部分能力。”
对于于连·科昂索拉尔医生(Julien Cohen-Solal)来说:“情感和智力发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8个月之后,情感行为所受的影响似乎难以逆转,24个月之后,智力发育所受的影响似乎难以逆转。如果神经生理学的数据是准确的,那么生命最重要的一天就是第一天,然后是第二天,依此而下……”
从事儿科学研究的于连·科昂索拉尔医生在1983年戛纳第二届世界婴儿精神病学国际研讨会上强调,人生第一阶段的身心性紊乱(失眠、呕吐、腹痛、腹泻等经常在出生后不久出现的症状)是新生儿在暗地里利用“器官途径”来进行精神表达。这些疾病具体有三个来源:人们对他长期缺乏关心(情感空虚),对他过度刺激(高度保护),对他的照看方式出现断裂。“在少年阶段之前,没有任何东西是被最终决定的,”科昂索拉尔医生这样认为,“这些紊乱都是可以逆转的。”
根据人们对婴儿病理的看法,仿佛是不健全的身体造成了他们的情感关系困难。实际情况正好相反,是婴儿与监护者之间的关系紊乱破坏了其身体的成长。情感在大多数人身上都占有突出的主导地位,以至于能改变一名儿童的生理行为:胃口,消化能力,运动性,活力……所有这一切都依赖于儿童与照顾他的人之间的语言交流。当然,遗传资本和新陈代谢也起着它们应有的作用。如果一名儿童营养不良、缺乏足够的热量,他将变得虚弱:这对一些儿童来说首先表现在生理方面,对另外一些儿童来说则首先表现在精神方面。这取决于患儿本身的特质,即遗传因素。这是我们在集中营中所看到的现象。当一个人每天只获得500卡路里热量的时候,我们无法预料他在身体和精神上都能保持同样的活跃。一些人很好地抵御了思想衰退和精神崩溃,就像人们所说的,他们的灵魂在抵抗,而不是身体;另外一些人的身体挺受住了打击,但他们彼此都成了动物。在集中营中,一些人丧失了对难友所有的同牢之谊,扑向食物,由此来保护自己的身体。相反,另外一些人则给予难友精神鼓励,尽管自己饿得奄奄一息,但仍保持着人类伦理和交流的欲望。可能有人对我说,这只是因为部分荷尔蒙被释放并在不同人身上产生了不同后果。但事实上,这肯定是一种原始教育留下的深刻印痕所决定的。
神经科学将能科学地证明儿童不属于其父母,根本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后者的“骨肉”……至少不是通过孕育和遗传。他完全处于这种早熟的象征性情感关系生活以及血缘在他和监护人之间构成的彼此关爱中。
假如人们能够通过某些精确的观察,证明每名儿童都最终与其亲生父母截然不同的话,我认为这将是神经科学的一大贡献。但人们尚未走到这一步。将来也许会这样,但它不会改变感觉自己有权支配孩子命运的成人具有的情感、占有欲和欲望。
50年前,在雅克·吕费耶在法兰西学院从事的研究之前,谁曾想到人们将能科学地证明种族主义的荒谬呢?地理血液学使种族主义思想理论完全站不住脚。
因此,人们将来也许能够在遗传方面发现一定量的数据,可以揭示父母将其自然生育的后代占为己有并使自己认同于他们的冲动没有生物学基础。我对此坚信不疑。我们只要看一下收养关系就会明白这一点。有人所援引的生物学基础只不过是一种辩解,目的是让我们心安理得地拥有控制另外一个人的欲望,这种欲望其实从未被根除过。
动物行为学吸引了从事实验心理学的研究者。[参见前面引述的著作《依恋》(L’Attachement)。]它和人类行为学有可比之处吗?
人们对动物成长和动物间关系的观察很可能不会改变后者的个体行为。相反,人对人的观察关系则能够改变一些东西,因为这种观察在被观察者的象征生活中引入了干扰。但让我们暂时不去妄测未来研究的方向,而是回到实验心理学这个领域。这门学科能够迅速带来一种使人更好地了解每名儿童潜力的中介方法。依靠追踪的办法,它应该将对儿童不同感觉障碍的研究纳入计划。这不会有什么害处,并能够使父母弄清楚某个孩子的某种感觉是否天生就比另外一种感觉更加敏锐,例如视觉超过听觉,嗅觉超过触觉,平衡感超过运动速度等。还有对每名儿童不同节奏的尊重:一个人的需要有自然的节奏,并且这种节奏需要得到尊重。
我在绿色家园曾对一名儿童进行了简单观察,结果在这名已经出现发育迟缓问题的3岁多男孩身上,我发现了一名年轻音乐家的潜质。我和孩子的父母为此做了交谈,提醒他们注意孩子的行为;于是他们回想起在小家伙刚学会走路时,他曾在一次聚会上对一位陌生老先生紧跟不放。他是家里请来的乐师。当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孩子对这个并不负责照顾他的先生如此依恋。父母一直认为他发育迟缓,直到那一天我通过观察发现这个孩子具有令人惊讶的听力。我对孩子的父母说:“他也许发育迟缓,我对此一无所知,但他听觉的敏锐和聆听声音时的注意力都令人惊讶,他的积极性就是由此产生的。”在绿色家园的游戏室里,他霸占了手提式自动电唱机,并且不停地在一叠45转唱片中翻找,一会儿放上唱片,一会儿又取下来。在他母亲看来,这是性格不稳定的表现,但这种看法并不对:如果对他进行足够的观察,就会发现,一旦他碰到他所寻找的曲子,他就安定下来,甚至注意力十分集中,因为他会把曲子从头到尾听完并随着节奏扭动,而且在曲子结束后马上把唱片再放一遍。
这就是我所做的观察,对象完全处于自由状态,自发性得到完全的尊重。人们可以放弃用一大堆参数对成组的儿童进行测试,而是逐一研究每个孩子的感觉参数,这不会对他们产生过多的干扰。
父母最初喜欢在他们的孩子身上寻找一些外在特征。母亲一般十分在意孩子像谁。如果孩子长着像爷爷那样的蹼足,那么他将像爷爷一样成为一名伟大的海员。人们就这样使用一些表面身体特征来推导对方的内心生活和欲望选择,然而这些都是十分隐秘的东西。当人们把孩子比做他的这位或那位先人时,其父母的语言在其中起了作用。然而,人们并非只能对此进行观察。孩子所接受的伴有交流意义的声音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并不能因此就使父母变得“纯洁”,但可以帮助他们避免对与他们感觉偏好和兴趣截然不同的孩子作出误判。
一名哲学家曾想尝试把孩子完全置于一处让人抚养,抚养者从不和他们说话,由此来看他们是否能够发现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此项实验完全失败了,因为到了该说话的年龄,这些孩子和邻家小孩一样开口了。以下两个原因必居其一:要么所谓不与孩子讲话的人做不到缄口不言,要么内心语言(沉默与态度)拥有足够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倘若我们向父母们展示其子女自身所拥有的东西,他们将会减少自己的占有欲和以自己的状况、自己对孩子的期待为标准去评判孩子的欲望。他们将更乐于向孩子提供与他的同类人见面的机会,从而使他能够根据自己的喜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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