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那条通往山谷的小道前面停了下来。走路到家需要3分钟。在屋檐下，莉娜脱掉了自己和蒂图的长靴，爸爸和托尼还没有回来。如果他们不去逛村里的杂货店，过一个小时应该就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了！”

　　“毕罗巴，日艾托里！”

　　这在巴斯克语中表示欢迎。

　　“学校方面，都还好吗？”

　　“很好！”

　　然而有一天，莉娜回答了句“唉”。奶奶就给她上了一课，跟她说上学的重要性。“之后，她有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们也很满意她的工作，然后她嫁给了一个跟她一样热爱这份工作的男人。每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他们都很享受一天的日子。当他们觉得幸福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疲倦了。他们一起照顾小孩，和小孩一起玩，他们可以忍受那些叫声、噪声，总之，这就是他们的幸福。”

　　“阿莫娜，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呢？”莉娜突然问她。

　　“我没有工作。我上学的时间不够长。”

　　“那你的丈夫呢，他是做什么的？”

　　“跟你爸爸一样，是个采石匠。”

　　阿莫娜叹息道：“这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我不希望任何人去从事这个职业。”

　　“爸爸学习不好吗？”

　　“他需要帮助……他可以是个好学生的，但是他经常到处跑。跟你一样。”

　　阿莫娜的眼睛突然暗淡了。

　　“莉娜，你有明天要上的课文吗？”

　　“有。”

　　莉娜把课本摊开放在膝盖上，阿莫娜喜欢这个时刻。有时候她会央求莉娜说：“给我复述一遍。”

　　她很好奇，这一切她都感兴趣。当莉娜复述课文的时候，阿莫娜不用看着课文，只是听莉娜讲。她跟着读，就像她自己说的，“课文的音乐”。如果莉娜念错了一个词，或者犹豫了，奶奶就摇摇头：“重新开始，你并不懂。”

　　大部分时间，她都想知道更多。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莉娜必须要看课本，复习之前学过的功课。有时甚至要上网查资料。她打印了一些课文，然后念给阿莫娜听。当阿莫娜觉得心满意足了，她会闭上眼睛。莉娜觉得奶奶以她自己的方式在学习，她自己复述课文也只是为了好玩：地震的原因是深层岩石的断裂，这种变化以波的形式传播着……

　　“谁相信上帝是活着的？”每次她看到火都会自己小声嘀咕。

　　蒂图在吃面包，吃饱了就躺在床上。莉娜给他开了音响，放摇篮曲。每次她都要重复放两三遍蒂图才会闭上眼睛。

　　门哐当一声开了。爸爸和托尼回来了。一样宽的肩膀，一样的身材，一样严峻的眼神。自从妈妈死后，他们都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们的悲伤演变成愤怒，而这种愤怒始终存在着。

　　餐桌上，没有人讲话。哪怕是一句。

　　以前，爸爸从采石场回来时，莉娜总是去蹭他的怀抱。他会把莉娜举起来，高过头顶，说：“我的太阳，给我看看你的光芒！”

　　有天晚上，他开了音乐，和妈妈跳起舞来。他抱起莉娜，在华尔兹的音乐下，让莉娜旋转。她转啊转，转啊转，最后冒失地跌到爸爸怀里。爸爸抵着莉娜因为出汗而湿湿的头发，低声说：“小莉娜是公主，跳舞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公主。”

　　以前，爸爸的口袋里总是藏有各种各样的惊喜，闪闪发光的石头、心形石头，或者一些动物造型石头。莉娜收集了一整个系列的石头。后来，那些石头陆陆续续被她丢失了。有些被她放在洗衣机旁边的地方，有些从口袋里滑出。那个时候的她长发披肩，像个女生。有块细小的石头在灯下闪闪发光，就像金子一样。莉娜将它放在枕头底下。睡觉的时候，她把石头握在手里，直到石头又热了，然后才渐渐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