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暂停了一下。杂物室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尼尔森忍不住把外衣脱了。

　　杂物室里的东西们表扬起亨利的故事。

　　“亲爱的，你讲得很好。”闪烁着橙色光芒的灯笼说。

　　“我白白记着这个故事了。你讲的内容太吸引人了。”猎枪让-埃蒂安说道。

　　“亨利，太棒了！”颜料盒喊道。

　　“不要再恭维了。”暖炉贡特朗插话道，“亨利还没有讲完。见鬼！”

　　“我继续，”讲故事的人说道，“除非你累了，尼尔森。要是这样的话，你可以明天再来听下面的故事。”

　　“我不累！”男孩马上说。

　　大家都笑了。亨利知道孙子现在肯定不想下楼，刚才的建议也只是随便说说的。

　　“理查德·德·特里耶坐小渔船穿过了拉芒什海峡。”亨利又继续开始讲故事，“他回到家里。那时，家族在那慕尔附近有一座小城堡。这座城堡和这里的土地永远都不会属于理查德，因为他有一个兄长叫菲利普。按照当时的习俗，特里耶家族的财产几乎都归菲利普所有。但弟弟回来后不久，菲利普就死了。是的，当时关于这件事的情况很不明了。理查德·德·特里耶成了这个大产业的主人。他实行恐怖统治，不断压榨农奴，把他们推向挨饿的边缘。他拦路抢劫游客，抢掠临近的产业。于是在当地，他得到了‘恶狼’的绰号。

　　“每天晚上，经过了一天的抢掠，他都会到地窖里去。他在那里布置了一个秘密的房间，房间的墙上贴着天鹅绒。马克格里高家族最值钱的珍宝黄金花瓶，就放在那里。每天晚上，他都会花好几个小时，在昏暗的灯光中仔细端详花瓶。理查德在黑暗中安静而幸福地喝着酒，一旁的黄金和宝石闪烁着微妙的光芒。除了去抓那些大胆在房间里游走的蜘蛛，他的目光时刻盯着黄金花瓶。他把它们放在手里，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对它们说话，朝着它们温柔地喃喃自语。然后，把它们突然间碾碎。

　　‘这是对迪亚纳，你们苏格兰表姐的问候。’他说道，然后开始放声大笑。

　　“理查德·德·特里耶变得很有钱。他死的时候已经很老了。那些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的人都见证了可怕的一幕。死者的身体被……被笑声摇动了起来！是的，没错，恶狼理查德在笑。”

　　“但为什么呢？”尼尔森问道。

　　“可能他想到了马克格里高家族的诅咒。他的一生不过是一连串残酷的作乐和一笔又一笔的财富。你看，他肯定在想，花瓶守卫者的威胁没有真的起作用。”

　　“我懂了。”

　　“但是，理查德死后，事情发生了变化。他的灵魂变成了奴隶……”

　　“黄金花瓶的奴隶！”尼尔森叫道，“他的灵魂到了花瓶里面。”

　　“正是如此，猜得很对，孩子。”

　　“那么后来呢？”

　　有一阵子了，亨利的声音变得很慢，而且有些犹豫。他累了。于是，取暖炉贡特朗替他接着讲。

　　“接着，他终于明白了将要降临在他身上的一切。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几天、几年、几个世纪里，他都将被关在一个花瓶里，对于这一切，他将无能为力。”

　　“同理查德所犯的罪孽相比，这样的惩罚还算不了什么。”尼尔森插话道。

　　他的祖先们愤怒地震动起地板。

　　“不是这样的！”贡特朗低声说道，“单调的处境才是最可怕的。无聊，尼尔森，要知道，无聊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的确！”猎枪让-埃蒂安表示同意。

　　“千真万确！”杂物间深处的一只鼓也发出声音。

　　“理查德独自一人，你看到了，”亨利插话道，“他不像我们，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可以说话。”

　　“那他家里的人呢？”尼尔森问道，“那些活着的人呢？”

　　“理查德的确有个儿子，”贡特朗说，“他叫纪尧姆，很恨他父亲，因为理查德给了他一个悲惨的童年。当他听到理查德的声音后，马上明白了一切。他把花瓶放到一个很厚的箱子里，还在外面上了三把锁。他希望以此摆脱父亲受诅咒的灵魂。但很不幸，这种能心灵感应的声音穿透了包括墙壁在内的一切东西。这个声音不停地哀求着纪尧姆……”

　　“为什么？理查德他想怎么样？”

　　“他希望儿子能给他找个炼丹术士或者找个巫师，帮他去除诅咒，释放他的灵魂。”

　　“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清晨，纪尧姆拿了花瓶，把它裹进一张熊皮里。为了找一个大湖，他骑了很久很久的马。他向渔民打听哪里的湖水是最深的。他必须要用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渔民不讲法语。

　　“纪尧姆借了一条小船，终于到了想去的地方。他丝毫不顾理查德的哀求，把花瓶扔到了湖里。好的！于是，几个世纪以来，我们这位邪恶的先人只能在昏暗浑浊的湖水里烦闷不堪，唯一能与他作伴的，只有湖中的鱼儿。”

　　“做得好！”尼尔森大声说。

　　“当然啦。”贡特朗赞同地说，“但不幸的是，诅咒扩散到我们身上来了。我们是无辜的。”

　　“一个人的罪过却让所有人都遭到不幸。”颜料盒说。

　　后来，尼尔森知道颜料盒里关着的是克里斯蒂娜·德·特里耶的灵魂。这个年轻的艺术家死于1923年。

　　“马克格里高家的诅咒太下流，太卑鄙了！”鼓说，“我们应该在天空中，我们的灵魂应该欢快地跳跃。而现在呢，我们却在这个讨厌的杂物室里。混蛋！这太不公平了！”

　　“打倒恶狼理查德！”大家高声叫道。

　　尼尔森的脚下，地板又一次颤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