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 新闻
  • 图片
  • 微博
  • 博客
  • 视频

蜘蛛和鬼(3)

  《希腊三部曲》 我有话说

  “再来一杯茶吧。”母亲打断他们。根据经验,她知道这种验证两人长相厮守的回忆对话,会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

  话题转进艺术领域,我根本没听进去,直到卢米爱人说了一句话,才突然吸引我的注意力。

  “火鹤!喔,哈利甜心,火鹤呀!我最爱的鸟!哪里有?莱斯利,哪里有?”

  “那里,”莱斯利大手一挥,把整个科孚、阿尔巴尼亚和大部分的希腊全比划进去,“好大一群的。”

  我看见西奥多和我一样,正在憋气忍俊,深怕母亲、玛戈或拉里会拆穿这个瞒天大谎。

  “火鹤?”母亲很感兴趣地问,“我不知道这里有火鹤啊。”

  “有!”莱斯利很严肃地说,“成千成百只哪。”

  “你知道这里有火鹤吗,西奥多?”母亲问。

  “我……呃……在哈奇欧普勒斯湖惊鸿一瞥过。”西奥多讲的是实话,但他却没有提到那是三年前的事,而且是火鹤光临科孚岛唯一的一次。我还保留了一大把粉红羽毛,留作纪念。

  “上帝啊!”卢米爱人说,“我们也可以去惊鸿一瞥吗,莱斯利,亲爱的?你想我们可以偷偷去看它们吗?”

  “当然可以,”莱斯利轻佻地说,“简单!它们每天都遵循同一条路线移栖。”

  第二天早晨,莱斯利带着一个用牛角做成的奇怪喇叭走进我房里。我问他那是什么,他对我露齿狞笑。

  “这是引诱火鹤的媒鸟。”他得意地说。

  我非常感兴趣,我说我从来没听说过有火鹤媒鸟这种玩意儿。

  “我也没听说过,”莱斯利承认,“这是装前膛枪火药的古董,可是尾巴破了,所以可以吹出声来。”

  为了示范,他把牛角尾巴凑近嘴巴开始吹。牛角发出一声悠长而宏亮的声音,音质介乎雾号与响哨之间,以战栗的高音收尾。仔细聆听之后,我批评说那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火鹤。

  “对,可是我打赌卢米爱人和哈利甜心绝对不知道,”莱斯利说,“现在只欠你的火鹤羽毛了,借我吧。”

  本来我很不愿意出借这么宝贵的珍藏,后来莱斯利解释了要借它们的用意,并且向我担保羽毛一定不会受到毁损。

  十点,卢米与哈利出现了,身着莱斯利指示的猎火鹤装:头戴大草帽、脚穿橡胶靴。因为,莱斯利解释,我们很可能会跟随火鹤进入沼泽区。卢米与哈利想到这次探险的可能结果,兴奋得满脸通红。在莱斯利示范火鹤媒鸟使用方法后,那股子热乎劲儿更是一发不可收,直吹得声震屋瓦,搞得狗儿都发起疯来,跟着狂吠长嗥,气得拉里从卧室里跳出来,威胁说如果我们再吵得像个猎狐大队,他就要搬走。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蠢!”这是他砰一声关上窗子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而且还是对着刚加入乱局、想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母亲说的。

  最后我们带领两位猎人进入田野,让他们走了三公里路,感觉到他们猎火鹤的兴致已经有减弱的趋势,便把他们赶上一座极难爬的小丘顶,命令他们躲在一丛荆棘里面,不断吹牛角,呼唤火鹤。他们轮流努力吹了半个小时后,开始有力竭的迹象。到最后,吹出来的声音简直就像受重伤的公象临死前的哀号,跟鸟叫差了十万八千里。

  接下来轮我上场。我气喘吁吁,兴奋非常地奔上山丘,告诉两位猎人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火鹤有了回应,不幸的是,它们却停留在东边半里外的一个小山谷里。如果他们快点走,就能在那里赶上莱斯利。

  我对他们美国式锲而不舍的精神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穿着不合脚的橡胶靴,一蹦一跳地冲向遥远的山坡,还不时停下来,依照我的指示,上气不接下气地吹着火鹤媒鸟。淌着一身如汪洋的汗水,他们抵达另一座山丘,看见莱斯利等在那边。莱斯利表示如果他俩留在原地继续吹媒鸟,他就可以绕到山谷另一边,把火鹤赶过来。莱斯利把猎枪和装猎物的袋子交给他们,宣称这样他活动会比较方便,然后就消失了。

  这时,轮到我们最喜欢的警察费利蒙纳·康塔柯萨出场。费利蒙纳无疑是全科孚最胖、最爱睡觉的一位警察;他在警界待了三十多年,没有升过级,因为他从来没有逮捕过任何人。他向我们解释过,因为逮捕别人超过他生理的承受能力,只要一想到要对罪犯动粗,他像三色堇似的黑眼眸便会热泪盈眶。因此,一到节庆日,酩酊的村民堆中一起口角,你立刻就会看见费利蒙纳很有决心地朝相反的方向晃去。

  他喜欢过平静的日子,每隔两星期左右,就会来拜访我们,欣赏莱斯利的枪械珍藏(通通没有执照),送走私烟草给拉里,送花给母亲和玛戈,送糖衣杏仁给我。年轻时,他曾在一艘货船上当甲板水手,学会几句英语,再加上所有科孚人都热爱恶作剧,使他成为最佳共犯。他的表现果然可圈可点。

  他左摇右摆地晃上山丘,一身笔挺的制服,每一斤肉都代表法律与秩序,堪称警界之光。他发现两位猎人正精神涣散地吹着媒鸟,便很和善地问他们在干什么。一碰到好心人,就会变成两条哈巴狗的卢米爱人与哈利甜心,立刻高兴地赞赏费利蒙纳异常简洁的英文,然后向他解释原委。令两位美国人惊愕的是,这位面带微笑的胖好警察,脸一抹,就成了冷酷凶残的官僚。

  “你们不知火鹤不准射?”他骂道,“射火鹤是犯法的!”

  “可是,亲爱的,我们并不想射它们,”卢米爱人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只是想看看它们。”

  “是啊,哟!你全搞错了,”哈利甜心谄媚地说,“我们并不想射那些小家伙,只是想看看它们。不射!嗯?”

  “如果不射,为什么带枪?”费利蒙纳问。

  “哦,那个啊,”卢米爱人红着脸说,“那是我们朋友的……呃……你了解吗?”

  “对,对,”哈利甜心说,“我们的朋友,莱斯利·达雷尔。或许你也认识,他在这一带很有名的。”

  费利蒙纳冷酷无情地瞪着他们。

  “我没这个朋友,”他终于开口说,“请打开袋子。”

  “嘿,等一下,”卢米爱人抗议,“这不是我们的袋子呀。”

  “不,不”,哈利甜心说,“是我们朋友达雷尔的。”

  “你们带枪。你们有袋子。”费利蒙纳指着袋子说,“打开。”

  “嗯,我得说一句,你这样有点逾越职责了吧,警官。”卢米爱人表示,哈利甜心在一旁用力点头,“不过既然你坚持,我想让你偷看一下也无妨。”

  他和绑袋子的绳子挣扎了一番,打开它,然后递给费利蒙纳。警察先生往内一看,很得意地哼了一声,从袋里掏出一只头被剁掉、毛被拔光的鸡,尸体上还插满亮粉红色的羽毛。两位坚强的火鹤猎人立刻脸色发白。

  “可是……你听着……等一下……”卢米爱人的声音在费利蒙纳控诉的眼神下越变越微弱。

  “禁止射火鹤,我告诉你,”费利蒙纳说,“我逮捕你们。”

  他像赶鸭子一样,把不断抗议、紧张害怕的两位猎人赶到村里的警察局,扣押了他们几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不断填写各种证词,因为太紧张,又不断彼此矛盾。更令他们害怕的是,莱斯利与我召来一群村民朋友围在警局外面,发挥希腊人的本色,不断叫嚣,偶尔大吼一声“火鹤”!并且对着警局丢石子。

  费利蒙纳最后终于允许两位犯人送字条给拉里。拉里像阵旋风似的冲进局子,先指责费利蒙纳不去抓坏人,反而浪费时间恶作剧,无聊,然后才把两位火鹤猎人接回家。

  “非停止不可!”拉里生气地叫道,“我不能让我的朋友被我两个智障弟弟想出来的烂玩笑欺负。”

  我必须承认卢米爱人与哈利甜心人真好。

  “不要生气,拉里亲爱的,”卢米爱人说,“好玩嘛!莱斯利有错,我们也有错啊。”

  “对,”哈利甜心说,“卢米说得对。是我们老两口的错,那么容易受骗。”

  为了证明心里没有疙瘩,他们甚至进城买了一打香槟回来开派对庆祝,还亲自跑去警局请来费利蒙纳参加。两人坐在阳台上,一人一边和警察先生排排坐,害羞地拿香槟敬酒。费利蒙纳心情出奇地好,用出人意料的悦耳男高音唱着情歌,黑眼眸里又是热泪盈眶。

  “你知道吗?”卢米爱人在宴会进行最热烈时对拉里告白,“如果他节食的话,就会很英俊呀。可是你不可以跟哈利说我这么说过喔,亲爱的。”

上一页123下一页

分享到:
意见反馈 电话:010-62676300保存  |  打印  |  关闭
搜答案 我要提问 我要回答

猜你喜欢

换一换

看过本文的人还看过

新闻

  • 新闻
  • 图片
  • 微博
  • 博客
  • 视频

欢迎发表评论

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