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黑男爵

  《荒岛冒险》

  早已经过了中午,男爵奥伦菲尔斯和那两位侍寝的女人终于很不情愿地回应侍者胆怯的敲门声。

  “什么事?”情报部长骂道,摸到窗边的靴形酒杯,用力地砸在门上。

  “战役,部长先生!”他听到一个急切的回答,“今天有场关键之战!”

  “什么?”奥伦菲尔斯咒骂着,“你就为了这个叫醒我?!”他又摸到了第二只酒杯,“这是这两个多雨的星期里第七场该死的关键之战了!”

  “天气真糟糕!”其中一个女人抱怨道。

  “雾还这么重!”另一个女人也在诉苦,“我们什么都看不见。那些可怜的士兵只会白白送死。”

  “求你了,我的小胖嘟!”第一个女人哼唧着,“不要让我们去看那些不美好的事情。”

  “要不我们就让你全身发痒!”第二个女人也拿起酒杯砸向门去,“你们快滚开!比起一场关键之战,部长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呢!”

  “是的!”奥伦菲尔斯被女人们的手指挠得笑了起来。这时,通往他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一定要去看看!”一个比她身上那件三十年战争 时期的高领西班牙裙还要老的女人大声地说,“特奥多·沃谭!让你可怜的老母亲去桥牌宴会和她的姐姐相聚,你觉得如何?那里的茶点太可口了!”

  “妈妈,可是我没……”奥伦菲尔斯正准备借故搪塞。她母亲身后的一名仆人已经抓住他,把他和那两个女人硬拖出卧室,经过宫殿的走廊,一直拉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有四台大轿在候着,每台轿子都由二十四名仆人抬着。

  一切都快得可怕,没有人留意到,这九十六名带着白色假发、穿着白色制服的仆人中,有一人是怎么突然失踪的。没有人往通往大舞厅的楼梯下面看,那个可怜的家伙在一分钟之前被捆绑着,堵着嘴,躺在那儿,连低声呻吟都不敢。没有人怀疑奥伦菲尔斯的轿子右侧正数第三个抬轿的仆人,尽管他比其他仆人要矮一个半头。尽管他的假发戴歪了,尽管他的鞋不是系带的拖鞋,而是笨重的靴子。

  仆人们用跑步的速度,首先出了王宫,然后过了桥,出了城堡,最后出了城,一直抬着轿子往东走。在两片小树林之间有一座小山丘,山上有一顶巨大的帐篷,朝着林中空地的方向开着。帐篷里,四周是巨大的火盆,长长的宴席桌上摆放着银色的蜡烛灯和琥珀冰雕,正恭候着奥伦菲尔斯一家。

  俄国人已经到了。奥伦菲尔斯的表哥,跟个老爷爷似的,摇摇颤颤地跟他的胖表弟打招呼。这时,奥伦菲尔斯轿子里的四名仆人也完成了他们全部的任务:他们用力把他那几百斤的大肚子塞进一条白色裤子里,把他那海象一样的胸部塞进一件有着深红色后摆的白色将军服里。他们在他那张大肥脸上扑上厚厚的一层粉,试图掩盖他那深深的皱纹和隆起的双下巴,用梳子梳起那顶银色的假发,就差一顶插着鸵鸟毛的三角帽 了。然后,奥伦菲尔斯来到他母老虎般的姨母面前礼貌地鞠躬,同时戴上了帽子。

  连奥伦菲尔斯的女人们也在女佣灵巧的双手之下完成了转型。蜂腰,狠狠收紧的紧身束衣,抹画得花枝招展,她们用穿插珍珠的假发梳起朝天高的发髻,这不仅让情报部长,也让俄国老头无言以对。他们入迷地注视着轿子尖尖的球顶,伴随着玩具钟的音乐被打开了,以便让顶着高耸发髻的女人们能顺利下轿。

  “你的嘴张得真大!哈,和三天前一样。”情报部长笑着用他巨大的右手拍向老头脆弱的肩膀,“当我的勇敢的战士们用刺刀刺穿你的红丝袜兵,把他们送回你们俄国地狱的时候。噢,是的,既然我们谈到政治问题了……”他和老头一起走到帐篷里铺好桌布的长餐桌边,“彼得堡的巫婆过得怎么样?哦,我当然是指我们亲爱的姨母女皇陛下。”

  “不好,很不好。”俄国老头一边咕哝,一边把奥伦菲尔斯引到座位上这把椅子比其他椅子要宽两倍,“但是这并没有让那母老虎变得宽容一点,你知道吗?我如果再让你赢一场仗,伊丽莎白将永远不会原谅我。”

  “什么?”这让普鲁士人很感兴趣,“原谅?我最近三次都打败了你。你还能待在这儿,得感谢我这么慷慨。”他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嘲笑自己的吹毛求疵:“不,不是慷慨,这一切你都得感谢我这胖子的仁慈。”

  “事实上,这是我用十五吨土豆换来的仁慈。有人跟我报告,说你以高价把土豆卖给了你自己的民众。”

  “嗯,战争需要钱。”情报部长吧嗒吧嗒地啃完了一根填馅的鹅脖子。

  “我的战士们却因此饿了三天。”老头给他饥饿的表弟的高脚杯里斟上红酒。

  “哦,这样好。”奥伦菲尔斯取着食物,“这样他们肯定愿意为了吃饱肚子而战了!”他笑着,打着嗝,摸着肚子。

  “我能说跟您说两句吗?男爵……”出现了一个声音,嗓音虽细,但坚实有力,像能割破人喉咙的铁丝,“男爵……”

  “奥伦菲尔斯。”情报部长突然转身,打量着这个男人。这个人够狡猾,阴险地从背后打断他的话,却装作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喔,”帐篷门口的黑影操着一口明显的法国口音说道,“当然,奥伦菲尔斯。”

  “这家伙是谁?彼得·伊万诺维奇。”情报部长擦去了下巴上的红酒。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的姨母很生气。”俄国人回答,“因此,今天你不再是跟我对战,而是跟他黑男爵。”他向他的表弟鞠了一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腔调低声说道:“人们都这么称呼他黑男爵。”

  “或者,正式的称谓是:伽布里埃尔·玛丽·塔列朗男爵。”这个苗条、强健、全身黑衣的男人,面带嘲讽的微笑,从帐篷入口处的逆光中走到餐桌边,浅浅鞠了一躬。

  “如我所见,为了让女人的眼睛不看到战争流血的场面,二位在打桥牌。”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友好。然而,他说话的声音越低,听起来就越冷。他的脸让人想起蜥蜴,眼睛是浅棕色,几乎是黄色的,他的微笑逐渐转变为邪恶的怪相。

  是的,这个法国人是邪恶的。奥伦菲尔斯很吃惊:他比我还坏!坏到登峰造极!

  “您几位允许了吧?”法国人一边问,一边坐到桌旁,伸手拿牌,然后发好牌。“好吧。”他说,“我们开始吧。”

  “好的!”老伊万诺维奇拍拍手,挺起老弱多病、佩戴着勋章的胸脯说,“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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