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威尔的最后一次行动

  《荒岛冒险》

  仆人们忙前忙后,伺候着佳肴和美酒。孰不知,他们中的一人,在附近的灌木丛中脱下了笨重的靴子,换上了系带拖鞋,又及时地从灌木丛里爬出来。

  威尔整理着头上的假发,把最后一缕刘海儿藏到了上了粉的卷发套下面。他从一名不知所措的仆人手里抢来了上菜的托盘,开始为奥伦菲尔斯的母亲、她的俄国姐姐、老伊万诺维奇、他混血的儿子和干瘦的女儿,呈上酥皮点心。

  威尔为情报部长服务的时侯,不由地暗笑,因为奥伦菲尔斯没有认出他来。当他察觉到女人的目光时,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到塔列朗的身旁。那个女人,那个已经拥有三个他的黑弹珠的女人,光是听到“海盗”这个词就得去吸醒脑鼻盐。不过,她现在嗅到的当然,其实是用眼睛,是他的踪迹。所以,威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的手开始发抖,尽管他想尽各种办法来克制自己,可托盘上的餐具还是在颤动。

  塔列朗看着他,那双淡黄色的蜥蜴眼像是要把他给穿透似的。他的目光好奇地向下游走到威尔的手上。他发现了男孩儿又脏又黑的指甲,然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男孩被假发压着的刘海儿。

  “您雇不起象样一些的仆人吗?”塔列朗狡猾地问奥伦菲尔斯,而奥伦菲尔斯正拿着望远镜察看战场呢。

  “我们普鲁士人都很节俭。”奥伦菲尔斯嘲笑道,“不过,也没有您这么节俭,连给士兵发军装的钱都省了。”

  他的目光通过望远镜扫视着那些挨饿的可怜士兵们。在山脚和帐篷左侧,笼罩着浓雾的林中空地上,一队队的士兵摆开阵势。他们的装备简陋,每两至三个人才分到一把武器,一些人佩着手枪,而剩下的人,实际上就像一路跑来的农民,手持着打谷棒和粪叉。而且,这些可怜的家伙,每三个人分一套军装:第一个人戴三角帽和腰带,第二个人穿背心和裤子,第三个人穿外套。他们都没有靴子穿,双脚被十一月份潮湿的泥土染成了黑色和蓝色阳光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照在土地上了。

  “他们一定是饿坏了。”胖部长笑着,放下望远镜,好像一切都解决了似的,对站在帐篷前的他的陆军上校点了点头。

  那个人朝天空放了一枪。瞬间,一堆堆俄国人后方不远处的树林里,受惊的秃鼻乌鸦高高地飞上浅灰色的天空。它们先是惊得呱呱直叫,可当普鲁士人的战鼓响起来的时候,它们又立马沉寂下去,消失了。

  “噢,我喜欢这种声音。”奥伦菲尔斯哼唱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俄国士兵们猛地回头,发现普鲁士人正在他们的身后。红色的衣领和外套围裙在光秃秃的树林间闪闪发亮。

  “您几位的牌怎么样?”奥伦菲尔斯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五百对阵五十。”

  而那位法国上校面无表情。奥伦菲尔斯一口干了第二杯酒,威尔正要斟酒,塔列朗用手挡住了自己的酒杯,表示要喝水。

  “我只有在胜利之后才会喝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威尔看见,塔列朗的手在朴素的领口镶边底下攥着什么东西。这燃起了他的海盗之心:那是一个皮制的小锦囊,上面饰有异国情调的彩色花纹。

  “南海、精灵和巫师。”威尔小声嘀咕,并没发觉,那两个女人正盯着他看。

  “精灵、巫师,还有一名海盗。”她们轻声说,爱不释手地用手指把玩着那几个黑弹珠。

  “海盗?”塔列朗好奇起来,“我能看看,您手里拿的什么吗?”他接过一颗黑弹珠仔细地看,然后用手指摩挲着上面刻的字。

  “您从哪儿得来的?”他用他那尖细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问那个女人。女人们没有办法,只得偷偷地瞄着威尔太偷偷的了,对塔列朗来说太偷偷的了。他发现了男孩儿,尽管男孩儿当时正准备从两名仆人身后逃之夭夭。

  噢,我真受不了女人!男孩儿心里骂着,只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直跳,竟然比五百名普鲁士士兵的击鼓声还要响。这可不妙,塔列朗一定是听到了。

  “你再过来一下!”法国佬向他挥手,“对,你,小脏孩!”威尔只得听从使唤,带着愤恨的目光走向那两个女人。黑男爵把他的第一套牌放在桌上。

  “你知道吗?我听到了某些谣言。人们在柏林议论的谣言,其中一些都传到了法国。”

  塔列朗把最后一张牌放在弹珠旁边。

  “海盗!”他小心翼翼地低声说,好像这个词是个炸弹似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海盗?”

  “不。”威尔赶紧回答,他觉得他的声带上像是有一只青蛙,心里气极了。

  “嗯,”塔列朗低沉地回应着,“但是你听说过那些谣言吧?关于一个叫地狱看门犬威尔的家伙的谣言。据说他还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威尔结结巴巴,“噢,不,我认为……”

  “嗯?”塔列朗问,“你认为什么?据我所知,有人在昨天见过他。”

  “昨……昨天?”男孩儿问,心里痛骂着自己灵魂中追求成名的那部分,“这我没法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昨天在王宫里……”

  “对,”塔列朗抓起威尔的手放到桌上,“你在那儿洗了你的手。”

  “不,不。”威尔吞吞吐吐,“我没有,很抱歉。但是,是您问我我的想法的。”

  他深吸一口气,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然后很坦然地看着塔列朗,坚定地说:“请您问问情报部长先生。”尽管他从余光里发现,连奥伦菲尔斯也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

  所以,他又重复了一遍请求:“您问问他吧!问问他,他是否会允许一个男孩在他的城里如此肆意妄为。”

  奥伦菲尔斯吃了一惊,他吞下本想舔干净的鹅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请您跟您尊贵的法国客人说!我请求您,仁慈的主人!”威尔乞求道。他的两只手还被塔列朗摁在桌子上,像被两只螺旋铁钳夹紧了一样。

  “请您告诉他和您的姨母俄国女皇,还有法国国王:在柏林城,一切事情必须经过您的允许才行!”

  情报部长的一双小眼露出冷冷的寒意。这种眼神,只有有权势的男人在非常自信时才能散发出来。奥伦菲尔斯带着这种眼神对塔列朗耳语:“放了他!塔列朗。请您不要碰属于我的东西。”在黑男爵放开威尔的手之前,他就命令上校:“发动进攻!”

  上校听令,挥舞着旗帜。当旗上三人长的国王黑鹰高高升空后,鼓声突然停歇。普鲁士的蓝衫军从树林的掩蔽中迈出。第一排的士兵跪在地上,那是二百五十张面色苍白、服从的脸。后面一排站着二百三十七名士兵,其中一名就是那位父亲。他的一头红色卷发映衬着苍白的脸显得特别显眼。他一定是在想念他的两个女儿。他答应过她们,他一定会回去。而现在,他站在这里。穿着对他来说太大的靴子,在到处是泥泞的林中空地上,每走一步都会陷在里面。马甲却又太小,后背都裂开线了。外套的袖子长得盖过了双手。头盔也是这样,压在他的鼻梁和那对招风耳上。他现在手持的步枪,是昨天刚刚发的,和他周围的其他人完全一样。他们练习了一整夜,尽管如此,他却不相信,他们之中有人能射中五十名俄国士兵中的任何一人。而那些俄国士兵,也同样绝望和恐惧,列队在只有三十米远的地方。

  他们看着中士,中士正看着上校。尽管上校站在离他们仅仅不到两百步远的山头上的帐篷前面,他们却只能看到旗尖像模糊的、晃动不定的幻影在浓雾中闪现着。

  胖子奥伦菲尔斯很满足地笑着,他把威尔叫到身边,把酒杯递到他的面前让他添酒。他满意地看着男孩颤抖的双手。威尔的手腕还在疼,刚才塔列朗的手简直像老虎钳一样。

  “我希望,每个人都要为他的失败付出代价!”他嘲讽地说,往桌上扔了一把银塔勒,举起酒杯,“别害怕,这只是游戏。”他的微笑带着讽刺,“不是为了打仗。我的赌注是我的城,我赌上柏林。”

  他大笑着喝了口酒,同时向他的上校做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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