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

  《动物与心灵成长国际大奖丛书》

  一号展厅的小狗都在努力地帮助小斑。它们理解小斑的境遇,懂得它和那个带走它的男孩之间的感情。此时此刻,它们竭尽全力想让小斑开心起来。

  所有的小狗都明白这种痛苦。弗朗辛依然对马戏团和它在马戏团度过的精彩生活心驰神往;梦中的宝贝依然会在主人哨声的指挥下,在石南花覆盖的山丘上飞驰狂奔;对修道院的宁静安详和修道士们沉默无声、深藏不露的庄严和高贵,奥托心中的怀念一刻都没停止过;荔枝则依然期待有人能看透自己火焰般炽热的灵魂。和小斑一样,它们都曾希望能找到一位值得自己跟随一生的主人,可它们遇到的却只是来来往往、漠不关心的租客。但它们要比这只年幼的混种狗成熟明智得多,它们知道,自己一定要振作,尽量随遇而安。

  小斑待在自己的笼子里,伤心得一句也听不进去,悲哀吞噬着它。它躺在地上,把头埋在爪子之间。它的毛看上去毫无光泽,目光中充满了沮丧。自从回来后,它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凯丽在隔壁的小房间里工作,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过来探望这只托特纳姆小猎犬。小斑被送回来时,还紧紧地咬着的那条蓝色毛巾,她一直保留着,卡科先生不准把这条毛巾放在笼子里。但幸运的是,卡科夫妇出去参观狗展了,想买一些异国风情的小狗。凯丽把小毛巾放进小斑的水杯里弄湿,轻轻地沾湿它的嘴。

  “你一定要试着喝点水。”她对小斑说,“你还只是一条小狗,还没到世界末日呢!”但她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当铁笼的门在小斑面前关上、阿比娜·芬顿蹬着高跟鞋匆匆离开时,就已经是它的世界末日了。

  “求求你,小斑,就算是为了我们大家。”凯丽抚摸着它耷拉着的脑袋说。

  小斑只是用自己不一样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凄凉的哀叫。但它赶紧克制住,因为它知道卡科先生对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很反感。每日的例行工作还得继续。凯丽出去冲洗院子。一位瘦弱却想赢得朋友赞赏的男人带走了奥托。荔枝又被一位年迈的妇人借走,用来坐在她的膝盖上……笼子的后面,情绪低落的小斑蜷成一个小球,陷入了昏睡。

  “它好起来了没有?”凯丽刚刚脱下外套,皮帕就迫不及待地问。

  凯丽摇摇头,她累坏了。

  “简直太荒谬了!”皮帕说,“和一个人呆上三天,离开后就伤心欲绝。这不符合常理。”

  “但这的确发生了。”凯丽一边说,一边“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她通常不是这样的。对姐姐钦佩之极的皮帕感到异常愤怒。

  “我想那孩子早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皮帕说。

  “不会。”凯丽说,“他不会这样的。有些男孩子或许会这样,但这孩子不会。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简直没法解释。”

  凯丽的双胞胎弟弟之一拉尔夫停下了手中的家庭作业,他说这跟罗蜜欧与朱丽叶很相似。“他们只是在阳台上看了彼此一眼,就爱得死去活来。”

  “结局怎么样?”皮帕问。

  “很惨。”拉尔夫说,“两人都死了。”

  “真笨!”皮帕说。她能看出来,凯丽已经无计可施了。她给姐姐倒了一杯热茶,但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极端的事情的确发生过,有一个关于忠狗巴比的故事——一条忠心耿耿的斯凯梗犬不愿意离开主人的墓地,它每夜都躺在主人的墓碑上,八年来一直风雨无阻,直到自己去世,和主人相聚天国。据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人们在爱丁堡能亲眼看到那个坟墓。

  “嗯,如果这孩子还没忘记小斑,那他一定很软弱。我想,这是因为他很有钱,有钱人通常都是胆小鬼。我才不会让人给我一条狗,又把它从我身边夺走呢,绝对不行!”

  “他能怎么办?”凯丽问,“他只是个孩子。”

  “他能把小斑偷走。”皮帕说,“我就会这么做。这算不上偷,只能称之为‘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凯丽想起了哈尔,站在盛气凌人的父亲身旁,这个怯生生的小男生显得十分顺从和听话。在她看来,哈尔不太可能会做出偷狗这种事情。

  “星期日咱俩要早早就去上班。”她跟妹妹说,“卡科夫妇不会去公司。如果你能帮忙,我会很高兴的。”

  但皮帕有更多打算,不仅仅是帮忙这么简单,她打算做一番调查。

  “我要去请卢瑟福大夫过来看看哈尔。”阿比娜对丈夫说。唐纳德刚从北京回来,他在那里搞定了一笔很重要的生意。

  “他生病了是吗?”他惊讶地问。

  阿比娜看起来很恼怒:“我告诉过你,他不肯吃饭,憔悴极了,几乎都不和我说话。星期一就要上课了,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像是一个刚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小可怜,我们怎么能送他去学校?”

  “那好吧,我想让医生看看他也好。”唐纳德说,“最近流感很流行。在飞机上,我邻座那位乘客不停地打喷嚏,但愿我没染上什么。”

  普通人看医生要去诊所,还得排队。但阿比娜的钱包鼓鼓的,远远算不上普通人,所以她有一位专门上门服务的私家医生。

  卢瑟福大夫年事已高。他满头银发,有着一副令人愉快的面容。替哈尔看诊的时候,他叫芬顿太太离开,好和哈尔谈谈。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他对这个小男孩说,“当然,如果你不吃东西,身体会越来越虚弱。”

  哈尔耸耸肩。“无所谓了。”他说,“反正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卢瑟福大夫等着他继续说。“什么都不需要做?”他问。

  “是的,现在不需要了。”

  “但是,这之前你需要?这之前你有需要做的事情?”

  “是的。”

  但他不想和大夫谈及小斑,还有父母如何辜负了他。“那我给你开点保健品吧。”卢瑟福大夫微笑着说,“医生想不出别的办法时,通常会开保健品。我认为,你的问题来自于你的内心。但如果你不想谈,我也不会强迫你。”

  卢瑟福大夫走下楼,发现阿比娜正在那里等他。

  “怎么了?您发现他得了什么病吗?”

  卢瑟福大夫披上外套。“没有。他根本没什么生理上的病。”他说,“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这孩子很不开心。或许你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比娜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绯红。“不,我不知道。小孩子需要的东西,哈尔都应有尽有。”卢瑟福大夫继续盯着她看。“他对一条狗小题大做,我们给他租了一条狗,他以为这条狗会一直留在家里。我们把狗送回去之后,他就变得不听话了。”

  “啊,这就对了!”卢瑟福大夫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有一只白色的母牛头梗犬。它会围着树狂奔,用牙齿咬下一根树枝,就好像扯下一块布一样。当它年迈死去时,他躲在自己的小阁楼里,哭了足足一星期。“有一种方法或许能挽回损失。”他跟阿比娜说,“你必须走进自己的内心,好好审视一番。” 但是,卢瑟福大夫离开后,阿比娜并没走进自己的内心,而是走进了厨房。现在她不得不自己做午餐,因为在小斑被送回去的那天,女佣奥尔佳终于鼓起勇气递交了辞职信。

  “你做了坏事。”她对自己的雇主说,“你做了坏事。我要离开。”

  之后她就真的离开了,即便她还没找到别的工作,并且阿比娜承诺如果她留下就给她涨薪水。正好,那天下午三位“格”阿姨来芬顿家喝茶。女佣的粗鲁无礼让她们感到震惊,而更震惊她们的还是大夫的无能表现。

  “阿比娜,我在想。”格拉丁说,“你有没有想过送哈尔去寄宿学校?我知道,你会想他,但改变环境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确好像越来越被宠坏了。我是说,他生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闷气。”格兰达说,“我试着告诉他,那条狗或许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我感觉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不在你身边,你肯定会感到很难受。”格洛丽亚说,“但是你要考虑,什么事情对他有好处。除非你想再生一个孩子给他做伴?” 阿比娜打了一个冷战。“不要!我受不了再全部重新来一次。没完没了的尿布……还有尖叫声……”朋友们的话让她若有所思,“我想,他的确需要有人陪他。我会跟唐纳德谈谈的。”

  她的丈夫说,这么做会相当昂贵。“寄宿学校价格惊人。但我想,这或许会帮助他塑造自己的个性。他对这条小笨狗如此小题大做,真让人为他的未来担忧。如果每做一笔重要买卖,我都感情用事,我们现在的境况会怎样?”

  “我当然会想念他。”阿比娜说,“我会非常地想念他。但他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不管怎样,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次搬家了。我看过一个地方,地下室有游泳池,还有台球室。倒不是我们一定要去打台球,但谁知道呢,至少这样我就不会无所事事了。”

  唐纳德对阿比娜的搬家计划不感兴趣。他习惯了每隔几年就换个地方住,就像他习惯换车一样,他的公司正在远东扩展生意。他在家的日子会更少,但他希望哈尔能住在安定的地方。

  每个称职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拥有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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