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蒂丝拒绝同行

  《动物与心灵成长国际大奖丛书》

  大部分人双脚干爽的时候会更开心。他们可不喜欢听见自己的鞋子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或是脚趾之间有水渗出来的感觉。但来自泥泞地的妖婆却有点儿与众不同,湿漉漉的双脚让她感觉更自由自在:这让她回想起自己出生的地方—泥泞地,她在那里住了整整78 年!现在,她把袜子浸在洗手盆里。这样,当把它们穿上双脚时,袜子从内到外都湿得彻彻底底了。然后,她走下楼去,开始给自己和房客们熬粥。

  妖婆对粥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爱上喝粥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她喜欢忙忙碌碌的感觉,这能帮她克服强烈的思乡情绪。每天清早醒来后,看到对面房子被煤烟熏得漆黑的砖墙,就会让她想起曾经居住过多年的地方。那时醒来后一抬头便能望见开阔的天空和翩然掠过的飞云。每当此时,这种想家的渴望就苦苦折磨她。很难描述泥泞地到底是什么。泥泞地算不上沼泽,也不是泥塘或湿草地。它好像是所有这些东西的综合体。所有在泥泞地长大的人离开这里时,都会痛苦万分。这里宁静祥和,潮湿的空气轻柔迷人。在泥泞地,你永远都不会感到孤独—脚底下有青蛙和蝾螈;头顶上有鸟儿在飞翔;小池塘上有蜻蜓在盘旋,但经常会好多天,你都见不到人类的踪影。

  妖婆在泥泞地住了很久很久,她原本打算好了要在这里寿终正寝的。当生命即将完结时,她就安详地把自己的身体沉入湿软的泥地。但是,有一天,人类带着机器来到这里,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和越来越多的机器接踵而来。人类开始把泥泞地吸干,把这里变成一个建筑工地。

  于是,妖婆来到了伦敦。根本不是因为她喜欢城市,她痛恨城市!不过,她需要找一份工作来谋生,所以她找到了一份管理寄宿公寓的差事。这家寄宿公寓里住的都是像她一样的非常人士:背井离乡的女巫、精疲力尽的巫师或是萎靡不振的水怪等。魔法时代似乎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历史,他们现在不得不做那些俗不可耐的工作。

  水壶里的水刚刚烧开。妖婆突然听到二楼一间屋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那是巨魔正从床上下来。紧接着,他发出一声疯狂的怒吼。巨魔阿尔夫·奥克洛特醒来后也会想家。但他的感觉和妖婆带着潮湿的气息、梦幻一般的思乡情绪不一样。他对自己的出生地—瑞典北部的森林,充满了狂野、愤怒的渴望。

  巨魔的外表凶猛可怕,他浑身长满了毛、力大无穷—而且,脾气大得惊人!他们能把巨石穿越崇山峻岭扔到好几英里以外,还能轻而易举地把小房子举起来。他们喜欢自己居住的小树林,愿意不惜一切保护自己的家园。所以,当人类扛着硕大的锯子来到这里,开始砍伐森林—绝不是小心翼翼地砍伐,而是疯狂地摧毁一切挡住他们去路的树木时,巨魔的世界也被摧毁了。阿尔夫的哥哥在保护家园时,被人类毫不留情地杀害了。人类开着更多的大卡车过来,带着更大的锯子,直到他们把整片山坡都变成了不毛之地。

  哥哥去世后,他离开家乡,搭上一艘前往大不列颠的轮船,住进了妖婆的寄宿公寓。阿尔夫现在在一家医院当护工。他力大无穷,对任何胡作非为的行为都毫不留情,所以病人们都十分喜欢他。阿尔夫当班的时候,从不会让病人坐在担架车上、孤零零地等在走廊上。他会把巨大的、毛茸茸的手放在担架车的把手上,发出一声巨吼:“让开!”然后,一往直前。他的病人坐在担架车里,经过其他人时,会欢天喜地地大叫。

  妖婆和巨魔是好朋友。三杯茶下肚后,他们感觉好多了。毕竟,无数非正常生物都在经历艰难时期,像失去自己的家园、从事着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做的工作等等。在这种时候发牢骚真是不应该,说实在的,威普街26 号的生活真的不算太坏。

  “格蒂呢?”巨魔一边咕哝着,一边用叉子叉起一根香肠,“我猜,还在洗手间?”

  妖婆点点头:“她的嘴唇有点儿不舒服。她在宠物店里看见一只青蛙,就乐滋滋地亲了它一口。她满心期待地以为青蛙会变成王子,结果这回可真是亲错对象了。她回来后嘴里长满了水泡。”

  巨魔丝毫没感到奇怪。人们经常亲了不该亲的动物后,嘴里长满水泡,被送到医院来。对此,他早就司空见惯。

  格蒂是一位女巫,虽然你可能压根儿不想多瞧她一眼。她是个傻里傻气、却心地善良的女孩。妖婆很喜欢她。

  威普街的房客中还有一对小跛脚姐妹,是一对跛脚、驼背的小妖精。她们在一所学校的餐厅做服务员,从来都不会惹麻烦。一位叫普伦德加斯特先生的人也是房客之一。他绝对是个平凡普通的人,骨子里头一丝魔法都不会。自从妖婆接手管理这家寄宿公寓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的理由。

  所有人都围坐在厨房的餐桌旁。正在此时,邮差送来了一封令人激动的信。这是一份“非正常生物暑期大会”的邀请函。会议还有一周就开幕了。大家都高兴极了,因为暑期大会非常重要。会议上,非正常生物们将会知道他们具体的假期任务。通常来说,这些任务都相当有趣。

  去年,他们去了绍森德的海边,成功地用魔法制止了困扰度假者的水母灾害。他们在绍森德大酒店开开心心地住了一整个星期。前年,他们乘坐两辆大游览车前往苏格兰,去对付一帮专门偷窃高地牛群的偷牛贼。那里的风景美不胜收。回来后,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强壮健康了很多。

  暑期任务总是乐趣无穷的,他们还能碰到其他像自己一样的非正常生物。这让他们从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得以稍微喘口气。大会还给予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们能把自己盛装打扮一番,向众人表示:他们依然颇为重要。

  “我这就告诉格拉蒂丝。”妖婆说,“让她准备准备!”

  妖婆也算是一种女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部分妖婆都是女巫。她有一个供自己差遣的精灵——一个帮助她施展魔法的小动物。离开泥泞地时,妖婆把格拉蒂丝带了过来。她俩共同生活好多年了。

  格拉蒂丝是一只癞蛤蟆,她住在后院的一块石头下面。妖婆的房客总是给她带小虫子和甲虫来,把她养得肥肥胖胖的。

  现在,妖婆要去告诉格拉蒂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咱们下周去参加暑期大会,格拉蒂丝!”妖婆兴奋地说。她期待着格拉蒂丝跳出来吃虫子,满脸开心的样子。

  但格拉蒂丝纹丝不动。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格拉蒂丝?”妖婆问,“是周六的暑期大会耶!”格拉蒂丝从石头下爬了出来。她的动作非常、非常地缓慢。她睁开一只眼睛,随即又闭上了,然后嘴里蹦出一个字:“累。”

  “累?这是什么意思?”妖婆不高兴地说,“我也累,每个人都很累,伦敦每个角落都挤满了累得要命的人。战争让他们精疲力尽,他们的房子被炸毁,食物要限量供应,还有诸如此类一切的一切!从此,他们就苦不堪言,但咱们必须尽职尽责。”

  格拉蒂丝没有摇头。即便是精灵,癞蛤蟆都感觉摇头十分困难,因为他们的脖子实在是太粗了!她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累。”

  格拉蒂丝从来都不是一只讨人喜欢的癞蛤蟆。不过没关系,精灵不需要讨人喜欢,他们只要魔法无边就行了。她转过身子,背对着妖婆,开始向自己的石头爬去。

  “你是说,你不想和我去参加暑期大会?”妖婆叫道。

  格拉蒂丝没有回答。她的背影看起来顽固至极,而且,相当的令人讨厌。

  “没有精灵我怎么去?不可能!我会感觉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裸裸的样子!”

  巨魔摇了摇头。“真是糟糕。”他说,“但强迫她也无济于事。她向来都是个坏脾气的动物。如果你违背她的意愿,强行拉她去参加大会,天知道她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说得没错。但是,我该怎么办?”妖婆哭泣着说。“或者,你再重新找一个精灵?”普伦德加斯特先生建议说。他是一个普通到了极点的银行职员,凡事在他看来都很简单,“离暑期大会还有整整一星期呢!”

  “一星期的时间太短了!”可怜的妖婆说,“噢,为什么一切都不如我的意?自从我离开泥泞地,一切都不顺心!”

  这时,其他房客都出来了。他们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的样子。妖婆一旦伤心起来,情绪很容易恶化。所有的伤心往事都会浮现在她的眼前,就好像她是个孤儿一样。虽然人们老到82 岁这种高龄以后,父母通常都撒手归西了。不过,如果你没有妈妈或爸爸,在任何年龄都会感到相当的寂寞。这一点丝毫不假。

  但妖婆是个勇敢坚强的人,她很快就振作起来。第二天,寻找新精灵的艰巨任务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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