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上学案例正在增多,公立学校模式受到挑战。 杨威/CFP供图
浙江老板辞职创办“在家上学联盟”?引发公众争议
超过1000个家庭参与实践?各创“中国式在家上学”
“我,一妇男,带自己的孩子和外甥在家上学:大女儿7岁,不上小学;小儿子两岁半,不上幼儿园;外甥三四岁,不上幼儿园。”一年前,徐雪金在网站上发帖时,没有想到会因此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2010年12月,辞去“老总”职位的徐雪金创立了“在家上学联盟”,迅速吸引了各地家庭的会聚,目前注册的会员数达3800多人,网站日均点击量超20万。“在家上学”声音的壮大,使这一族群进入公众视线。
目前,“在家上学”的孩子就读也出现了新模式——不少家庭保留学校的学籍,“课程”部分在家完成,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这是其就违反《义务教育法》质疑做出的调整。孩子能在家待到什么时候?到了高中、大学阶段,就学之路何去何从?“在家上学”真能跳离议论纷纷的“体制教育”吗?
文/本报驻上海记者巩一璇、梁国瑞
“爸爸,老师总是批评我,她好凶。”2009年的一天,女儿的一句话在徐雪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几十个人关在一个教室里,天天有永远写不完的作业,一点自由都没有。”于是他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让女儿在家上学,不再去学校。
怎么上学?
“想玩什么玩什么”
徐雪金是江西景德镇人,2003年初到浙江义乌,经过打拼创立了一家从事出口生意的公司,2009年正是公司生意红火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地辞去了老总的职务,带着一双儿女回家当起了“全职奶爸”。
不过徐雪金的“家庭教育”并没有赢得家里长辈的支持,当被问及每天对孩子的“学习”如何安排时,他说:“就是带他们玩,想玩什么玩什么,有时候会读读古诗,看看书。”他说这是尊重儿童天性的教育,尊重儿童的自我选择权。徐雪金曾在论坛上发表过一篇被网友誉为“教育经典”的文章,其中提到“工作是儿童的权利,在家庭生活中,儿童的工作和学习一样重要”,“等我女儿十岁以后,我会尽可能地让她去参与一些社会服务,做志愿者的工作,开拓她的视野”。他说:“在家上学,不等于把孩子关在家庭这个真空的环境中,而是给孩子更多在学校没有的自由。”
也有人质疑这位“奶爸”的家庭教育方式,7岁的女儿曾提出想回学校,徐雪金“劝说”的方式是:“老师会骂你,作业很多,天天被关在学校里……” 他认为对孩子来说,家庭很重要,跟父母待在一起很重要。为了不让课程“干巴巴”,他特意买了一部MP3,把“课程”灌录其中,随时随地都可以“上课”。课程内容以“音乐加故事”为主,选取国外经典民歌、儿歌和童话故事播放给孩子听,每一至两个星期为一个周期,然后更换内容。
今年7月,他带着儿女来到瑞典马尔默,“想看看西方的教育是不是更好一点”。他把儿子安置在一家幼儿园,女儿在一所语言学校。期间,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等过完年,我就带孩子回国去,国外的教育虽然要好一些,但还是比不上在家上学的优势,满足不了孩子的个性化需求。”
已成潮流?
美国200万家庭实践
“对孩子教育的思考,促使我反思家长在教育里的参与度和重要性。”从最初缺少概念,到逐渐有所感悟,徐雪金对这种教育的新形态产生了浓厚兴趣。2010年12月,他在义乌成立“在家上学联盟”,意在把全国“在家上学”的家庭联系到一起,共同学习、探讨。
“我想在家上学是对学校教育最大的挑战。我希望孩子能够自然成长,比如孩子需要一些食物,那我会提供给孩子食物,然后教孩子跳起来能够着食物,就可以了。而不是硬逼孩子吃下一大堆对孩子没用、也消化不了的食物。”他说。
目前,“在家上学”正成为一种全球化的潮流,在美国有200万个家庭选择在家上学,“在家上学”已成为美国增长速度最快的一种教育形式。中国式的“在家上学”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且质疑的声音一直不断。“目前注册联盟的家庭有4000多个,真正实践的家庭大概在1000个左右,大部分持观望态度。”徐雪金说,建立“在家上学联盟”,就是希望打破“孤军奋战”的现状,让大家互通有无,成为一个社区形式的组织。
在“在家上学联盟”官网上,除了有各类教育信息、欧美家庭实践经验分享等内容,还有“同城盟友”和“联盟群”。目前,广州、上海、北京、成都、南昌和深圳等城市的家庭都建立了“联盟群”。从网友分享的信息看,在家上学也有各种模式——有的家长辞职在家,一对一辅导功课;有的孩子利用网络资源自学,家长偶尔辅导;有家庭互助式,几个家庭组成小组,定期给孩子们交流的机会,或者开设家长独自一人无法辅导的课程;也有从“互助组织”升级为“互助学堂”,家长们组成委员会,共同决定老师的聘用、教材选择和教学模式;还有经验成熟的互助学堂转型成为现代私塾,面向社会招生。
代价几何?
对“在家上学”有赞有弹
资深媒体评论员单士兵认为,“在家上学”到底是不是好事情,现在实在说不清楚。“表面看来,这是对公立学校的一种挑战。冷静下来想想,这样的选择何尝不是太过悲情。毕竟,对现行教育制度与教育模式的不认同,是必须为之付出现实代价的。”
网友丁洪先则认为需要理清法理问题,因为《义务教育法》明文规定:“适龄儿童、少年的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监护人应当依法保证其按时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凡年满六周岁的儿童,其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监护人应当送其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显然,“在家上学”的模式是对《义务教育法》的一种冲击、一种挑战、一种抵触。严格说起来,还是违法的。
网友思成称,这些家长的初衷是好的,也为此作出了很大牺牲,但这是一种个性化很强的教育方式,与学校教育相比有其特殊性,在目前中国特色的中考、高考人才选拔体制下,“在家上学”不符合国情,在当前很难得到普及,其效果还没有得到确切验证。
网友“rollingcat80”留言说,家庭教育一要父母本身具有较高知识水平,二要父母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在中国,本科教育刚刚普及,年轻人又要在拼命赚钱的情况下,基本没戏。
全国人大代表方青认为,中国是“人情社会”,在家上学对人自身的“人情关系”而言,显然是有损失的。当然,“在家上学”提倡的对孩子的尊重,是值得借鉴的。“我们学校现在正推广小班化教育,引导每位老师转变理念,从关注每一个学生的个体差异出发,尊重每一个孩子,应该说,传统教育并没有踯躅不前,它也在进步。”
或有非法办学嫌疑
专家说法
或有非法办学嫌疑
在家上学,国外早有实践。据美国的调查统计显示,过去20多年中,在家上学儿童比例增长很快。上世纪70年代初在家上学运动刚刚诞生时,只吸引了2000名支持者,到2003年达110万,占5500多万学龄人口的2.2%。据资料显示,2004年有多达120万名美国儿童在家里接受教育,在家上学已经成为美国增长速度最快的一种教育形式。
“在家上学”也曾遭遇强烈的争议,其一,“在家上学”会不会演变为非法办学?其二,“在家上学”会不会导致学生辍学,影响义务教育的普及?
在我国近年出现的“在家上学”,形态上与国外所倡导的也不同。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说,国外是真正意义的“在家”,由孩子的父母进行辅导、教学;而国内基本上还是学校形态,诸如私塾、学堂,是父母把孩子送到一个地方集中学习。
“我国目前私塾、学堂形态的‘在家上学’,借用了概念,但存在‘非法办学’的嫌疑。”熊丙奇说,如果这些私塾不注册为学校或培训机构,其办学就存在“合法性”问题,使办学质量、校舍安全、受教育者权益保障等方面出现监管漏洞,也使自身陷入严重的生存困境。同时容易造成社会对“在家上学”实质的误解,他借用这样一个例子来作比喻:“这和吃大锅饭是一个道理,一个家庭你在家做家庭食堂,自己人吃,或者邻居说来你家搭个伙,但是如果小区里一百多个人都来你家吃,也交钱,那这个意义就不一样了。”
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全国州教育委员会协会提出建议,各州应为家庭教学建立标准。“针对在家上学的需求,我国应启动《义务教育法》的修订,允许学生在学校教育之外,接受家庭教育,也必须对这种‘在家教育’进行明确界定,同时对父母的教学资格、在家上学的质量监督等进行明确,避免由此催生非法办学和适龄儿童辍学。”熊丙奇说。
熊丙奇还强调,在我国目前的教育体制下,如果孩子还是要经历中考和高考,选择在家上学是有很大风险的。在家上学更多是体制外选择,“一些家庭选择不送孩子上学,其打算是根本不让孩子参加中、高考,而是准备让孩子出国留学。如果在家上学主要是这种目的,那么,其对我国教育发展的意义十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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