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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笑话我,春天刚过,我就在盼着冬天了,因为到那时女儿可以回国度假和我们团圆。
每次回来,女儿都要带一大堆奖状,诸如新加坡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新加坡中学华语文章朗读比赛团体亚军、新加坡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铜牌、澳大利亚国际数学邀请赛满分奖、美国数学邀请赛优胜奖、中三(六)班学业成绩奖第一名、中三级物理科第一名、中四级学业成绩奖第二名,中四(六)班学业成绩奖第一名、新加坡全国华族礼俗比赛团体第一名、新加坡物理、化学奥林匹克竞赛个人总分第一……我数都数不过来。
不知情的人,以为我们是书香门第,是知识分子家庭,所以才会教子有方,其实不然……
我出身于一个“黑五类”家庭。父亲是海宁人,小学毕业后,因遭大旱,田地龟裂,颗粒无收,家庭陷入困境,无力升学,于是去酱园做学徒。抗战爆发后,父亲投身抗日事业,抗战胜利后,曾在上海警察学校做教员。国民党溃退时,父亲和母亲拒绝去台湾,执意留下来跟随共产党建设新中国……
但像我们这样一个旧职员家庭,解放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无论是政治境遇,还是经济条件,都是相当困难的。
不仅如此,我还是一个患“脑垂体发育不全侏儒症”的残疾人,身高只有1.3米。所以我在求学、工作、成家和日常生活中比健全的人要困难得多,可以说是备受冷眼歧视和讥笑羞辱。
至今我还记得这样几件事情。
1965年7月,我从杭州市第九中学毕业。和所有参加高考的学生一样,我怀着对大学美好的憧憬,以兴奋和紧张的心情跨入考场,认真辛苦地考了一场又一场。
考完三天六场,满以为是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上大学的理想的时候了。谁知这种努力、这种希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社会早已把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打入另册。你考也好,不考也好,成绩好也好,成绩差也好,结局都是一个:不得录取!何况我还有生理缺陷。
那年我们班高考录取的比例将近百分之五十,我平时在班里的成绩居中上游,凭成绩我是完全可以考上大学的。
发通知的那天正是盛夏最热的时候,当我拆开信封,看到一张“不录取通知书”时,好像一个人掉进冰窖,浑身冰凉。那么热的天,晚上家里人都是露天睡觉,还不时摇着扇子,只有我独自一人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连汗也不出一滴,更不用说是眼泪了。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已过去三十五六年了,但当日的感受至今还刻骨铭心,历历在目。
读书读不成,招工单位认为我是残疾人又不录用。我要求上山下乡,知青办的同志对我说:“你这种情况,还不如在家里待分配好。”于是,我只好在家里呆着。
我在家待业期间,正是史无前例的“文革”时期,每天早晨我们一批待业青年都要早请示。一天我发现少了几个人,就问别人,那人反问:“他们工作去了,你不晓得啊?”我说:“前几天街道干部不是说现在单位不招工,要我们安心等着吗?”
又过了一段日子,有个待业青年悄悄对我说:“告诉你一个可靠消息,最近又有两个单位来我们街道招工,我已经托人打过招呼,自己也到负责分配的干部屋里去过了,你快点去找他,不然又没戏了。”我说:“我不晓得他住在哪里。”“你这个人真是孤陋寡闻,他就住在你家对面第三个门。”
傍晚,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那扇门,问了里面一个中年女同志:“同志,×××同志住在哪里?”她指着正在上楼的一个中年男子说:“×××,有人找你。”
我赶紧走向楼梯,说:“×××同志,我已待业三年多了,听说最近有单位来招工……”
我话没说完,他马上打断我的话说:“家里不谈工作的事,要谈到办公室去谈。”
我想既然已经来了,就一定要说清楚。我继续说:“是不是请你帮忙安排一个工作,无论什么工作都行,只要能养活自己,不再靠父母……”
他脸色由多云转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来回扫了一遍,用冰冷的语气说:“你看你这种人能有什么事可以做?”这种轻蔑的言词像针扎进我的心里。看我嘴一动,又想开口,他马上拦截:“你走吧。”他边说边快步往楼上走去,不再理我。
这时我产生了一种被人当做叫花子的感觉,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心中翻腾着苦涩之味……
就这样,我在家一“待”就待了五年半,直到1971年3月,一个小集体单位来街道招工,街道干部为我说了好话,我也托了熟人,总算进了这家小厂。电工、冲床工、模具修理工、装配工、质量检验员、仓库保管、统计、计量管理,杂七杂八我干过不少种类的工作。直到三中全会之后,我们家的情况才开始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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