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夏日里温暖的一天。温莎花园32号布朗家里安静得出奇。除了一吃过中饭就神秘消失的帕丁顿,布朗家所有人都坐在走廊上,享受着下午的阳光。
除了布朗先生偶尔翻动一册大书发出一些微弱的沙沙声,布朗夫人的织针轻轻碰撞声之外,唯一的声响来自于伯德太太——他们的管家,她正在准备茶点。
乔纳森和朱迪两个正忙着完成一个巨大的拼图游戏,没空说一句话。
布朗先生首先打破了宁静。“你们知道,”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斗,开口说,“这真是件怪事。这本百科全书我查了不下十遍,可没见到任何有关帕丁顿这种熊的介绍。”
“啊哈,不会有的,”伯德太太喊道,“像帕丁顿这样的熊非常少见。依我说,这倒是件好事,否则我们得在橙子酱上花上一大笔钱呢。”伯德太太一向对帕丁顿对于橙子酱的喜好颇有微词,但是谁都能发现她永远在橱柜里储藏着一罐备用的橙子酱,以防不时之需。
“不管怎样,亨利,”布朗夫人放下她的编织活,说,“你为什么要查帕丁顿呢?”
布朗先生卷起胡子,若有所思。“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含糊地回答,“我感兴趣,如此而已。”
家里养一只熊要承担很重的责任——尤其是像帕丁顿这样的熊——布朗先生对这件事很上心。
“关键在于,”他啪地把书合上,说,“如果他永远和我们住一起……”
“如果?”其余人齐声惊慌大叫,尤其是伯德太太。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亨利?”布朗夫人喊起来,
“如果帕丁顿永远和我们住一起?他当然永远和我们住一起。”
“他是和我们住一起,”布朗先生急忙说,“但我想过两件事。首先我想为他把家里的空房间装修一下。”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自从帕丁顿来到他们家,他就占用了客房。作为一只懂礼貌的熊,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当有客人来访时,他还要把房间让出来。从长远来考虑,他应该拥有自己的房间。
“第二件事,”布朗先生继续说,“是拍一张照片。我想如果我们拍一张全家福,一定是件很棒的事。”
“一张照片?”伯德太太叫起来,“真奇怪你会说到这件事。”
“哦?”布朗先生说,“为什么?”
伯德太太忙着准备茶壶。“你会明白的——在适当的时候。”她说道。然后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从她那儿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幸运的是,她逃过了更多的追问,因为就在那时从饭厅那边传来了巨大的砰砰声,接着帕丁顿本人出现在大落地窗旁边。他吃力地抱着一个庞大的纸箱,纸箱上面躺着一个东西,它的一端长长的尖尖的,看起来非常神秘。
但是让大家吃惊得忘了呼吸的还不完全是他手里抱着的东西,还有他的外表。
他的毛出乎寻常地柔软,看起来一片金灿灿,他的耳朵努力地从旧帽子的帽檐下边伸出来,它们又黑又亮,就跟他的鼻尖一样。甚至他的爪子和胡须干净得要人们看了才敢相信。
每个人都吃惊地站了起来,布朗夫人漏了好几针。
“天哪!”布朗先生急速喊道,差点把茶水全泼到百科全书上,“你对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呀?”
“我刚洗了个澡。”帕丁顿说,看起来他很受刺激。
“洗了个澡?”朱迪重复了一遍。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在没人请求你的情况下?”
“哎呀!”乔纳森说,“我们最好举旗庆祝。”
“你没事吧?”布朗先生问,“我的意思是——你没感到病了或者其他什么的?”
看到自己造成这样的轰动,帕丁顿更感到受伤了。好像他从来没有洗过澡似的。事实上,大多数早晨他会冲上一个澡。只不过他对洗澡有些特定的看法。洗澡对他来说意味着把他的毛全部弄湿,然后要过很长时间它们才会变干。“我只是想让自己在照片上好看一些。”他坚定地答道。
“照片?”每个人都重复了一遍。帕丁顿理解事情的方式真是不可思议。
“是的。”帕丁顿说,脸上浮现出一个庄重的表情。
然后他弯下腰,动手解开纸箱上的带子。“我给自己买了一个照相机。”
布朗一家人看着弯腰在箱子前忙碌的帕丁顿,沉默了一阵。
“一个照相机,” 最后布朗夫人说道,“这不是很贵的吗?”
“这个不贵,”帕丁顿手里抓着一个布朗一家看见过的最大的照相机站起来,他喘着粗气说,“我在市场上趁打折时买的。只要三英镑!”
“三英镑!”布朗先生饶有兴趣地喊道。他转向其他人,“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见过一只熊像帕丁顿这样会淘便宜货。”
“嗨!”乔纳森说,“后面的布罩把你的头和所有东西都罩住了。”
“那个长长的东西是什么?”朱迪问。
“那是三脚架,”帕丁顿自豪地解释,他在地板上坐下来,把三脚架展开,“把照相机架在上面,它就不会摇晃了。”
布朗先生拿起相机,仔细察看。当他把它倒转过来的时候,一些生了锈的螺丝和好几个旧钉子从里面掉了出来。“这不是很旧了吗?”他不假思索地说,“看来有人不是把它当做相机,而是把它当做工作箱来使用了。”
帕丁顿掀起帽檐,紧紧地盯了布朗先生一眼。“这是很稀有的牌子,”他回答,“打折店里的男人这样说的。”
“嗯,我想它很高级,”乔纳森兴奋地叫喊,“你帮我拍第一张照片吧,帕丁顿。”
“我只有一张底片,”帕丁顿明确说。“另外再买要花很多钱,我的零用钱都用完了,所以恐怕你们只能拍一张集体照。”
“它看起来相当复杂,而且对一只熊来说,也太大了点。”当帕丁顿把相机固定到三脚架上,并将腿调整到合适的高度时,布朗夫人说,“你确定你会操作它?”
“我想我会,”帕丁顿回答。他的声音变得沉闷起来,因为他已经钻到了相机后面的黑色布罩底下。“格鲁伯先生借给我一本关于摄影的书,我在床单底下已经练习过了。”
格鲁伯先生在波托贝洛市场开了一家古董店,他是帕丁顿的好朋友,经常帮他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嗯,既然这样,”布朗先生招呼大家,“我建议我们到草地上去,趁有太阳的时候,让帕丁顿给我们照张相。”接着他带头走到外面。帕丁顿急急忙忙支起三脚架和他的相机。
几分钟后,帕丁顿宣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后他开始安排队形,并时不时地跑到相机后面,透过镜片看一看。
因为相机太接近地面了,所以他不得不让布朗先生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蹲在乔纳森和朱迪的后面,布朗夫人和伯德太太则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尽管帕丁顿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对透过镜片看到的景象不太满意。他正好能认出布朗先生,那是因为他长了小胡子,但是其他人就难了。每个人看起来都模糊不清,就好像他们站在雾中一样。这是件怪事,因为当他把头从布罩底下钻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阳光非常灿烂。
布朗一家耐心地等待着,而帕丁顿则坐在草地上,查询他的使用说明书。他很快就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一章,它的标题叫聚焦。它里面解释道,要拍摄清晰的好照片,相机和被拍摄物之间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并对它作恰当的调节非常重要。它旁边甚至有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男人拿着一段细绳在丈量距离。
好几分钟过去了,因为帕丁顿是一个阅读速度相当慢的读者,而且还有好多图表需要研究。
“我希望他不会太久,”布朗先生说,“我觉得我的脚要抽筋了。”
“如果你动的话,他会失望的,”布朗夫人说,“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来安排我们,而且看起来的确挺好的。”